暗红色的弹头震荡空气,碎片纷飞,那是西装男人脸上的青铜面具,它们混合着滚烫的鲜血鲜血,划破了路明非的面庞。
西装男人定格在原处,路明非瞪大了双眼,他的瞳孔剧烈的颤抖着,那是害怕的表现。
他理应害怕,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名为路明非得意识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后,第一次终结另一个生命。
但他不后悔,相反,一股名为暴戾的情绪正在心底蔓延,路明非不知道它们来自何处,但它们就是存在着。
就像从无尽深井中钻出来的黑蛇,它嘶嘶作响,对懵懂无知的亚当和夏娃道出宛若恶魔的低语:
你杀了他,这是对的。你理应如此。你才是主人,贱民以凡人之躯冒犯神威,就该死。
你是对的,你不该难过,不该怜悯。
若是不想失去,就必须学会剥夺。
我是对的...
肯定的声音中,路明非的神色越来越冷,就像千山上不断凝结的冰雪。他凶猛地扑了上去,趁着时间还没有彻底流通,PPK的枪托重重地砸在男人的脸上。
一下...两下...
伴随着那面具一块块被敲开,露出了西装男人的半张脸,路明非的身躯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脸上露出大梦初醒般的迷茫。
那是一张怎么样的脸?他怒睁着的黄金瞳竟然闪现出空洞又寂寥的灰色,眼白上满布着黑色的血管,那是血液凝固很久的表现,大张着得嘴巴显现出咆哮的样子,连带着暗黄色的皮肤全都掀起褶皱,扭曲的五官堆积在一起,映衬出一股凄厉、绝望、却又带着三分欣慰的脸。
他早就死了...
路明非退后几步,步伐踉踉跄跄,被一块大号的墙壁碎屑绊倒后,他鼻子莫名的就酸涩起来。
酸涩?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这个男人此刻看上去就像法兰西映像派画家里面勇于反抗敌人的父亲吗?
路明非就像个初次进入记录着大屠杀历史馆中的学生,震撼、热泪盈眶、却浑身冰凉。
他突然就懂了,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和他刚刚疯狂起来简直如出一辙,或许,他也曾经也是个为了挚爱英勇反抗的英雄。
但他失败了。
怔神之间,时间忽然恢复了流动,西装男人的身体轰然倒塌,路明非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止不住地后怕。
如果他在刚才的战斗中死去了,会不会和眼前的男人一样?
一只手忽然从侧边伸了出来,轻轻地放在路明非的手背上,路明非回过头去,绘梨衣安静的看着他。
现在的她并不算很好看,绘梨衣的脸上还有着粗大的血管,那是刚才被强化时体内急速奔走的血液撑大的样子,月光顺着被绘梨衣和西装男人砸坏的墙壁里渗透出来,轻轻地洒在她的身上。
她的身躯宛如恶魔,但目光中却流淌着天使才有的温暖的神光。
路明非哽咽了一下,猛地伸出手将她抱住了。
绘梨衣怔了一下,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安静的躺在路明非的怀里。
诺诺从废墟中爬了出来,目视着抱着女孩痛哭的男孩和轻轻拍打男孩肩膀的女孩,脸上浮现一丝虚弱的笑意。
没有去打扰他们正在升温的表情,诺诺来到西装男人的面前,取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操作一番后拨打电话。
“是我,陈墨瞳,施耐德教授。”
电话里的声枯涩又骇人,就像一把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开了:“图片我已经收到了,维护好现场,执行部的专员会来和你对接,你只需要将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