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沿着王府的小径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座方正的石门前停了下来。
正是王府的私牢。
里面阴暗潮湿,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慕容轩紧皱着眉头,这私牢,是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牢房里,向问天越发地憔悴,原本高傲的头重重地低了下去,半白的发丝也乱蓬蓬的随意地披着,整个人紧紧地蜷缩在一角,指甲里满是泥污,手上也已看不出纹路。
极是落魄。
察觉到有人来,他才缓缓地抬起眼皮,眼睛间或一轮,时而迸发出一股锋利而又尖锐的光来,提示着他还活着。
报仇的心还在烧着。
慕容轩用帕子捂着口鼻,极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小子,”向问天显然是很久不曾开口说话了,声音像是被砂纸磨了一番,喑哑中带着厚重,“最近睡的好吗?”
“自然是好的,”慕容轩邪笑着挽了挽嘴角,“就算不好,也比这里舒适千倍…“他嗤了一声,”不,万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向问天狂笑起来,笑完后又是止不住地干咳,“能睡好,说明还没查明你师父的底细啊。”
“我不需查明,”慕容轩轻笑了声,眉宇间有着睥睨一切的霸气,“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我师傅。”
“你师父?”向问天眼睛定定地盯了慕容轩一分钟,带着强烈的审视,“哪怕他害你族人,残你至亲吗?”
慕容轩的瞳孔猛然一缩,头脑乱蒙蒙地响作一团,整个人泡在难闻的潮湿气里,眼尾瞬间变得赤红起来,“你说什么?”
“既然你查不到,那我便告诉你”向问天看了一眼头顶黑漆漆的墙壁,眸色晦暗不明,”我曾经是他的手下。
我要死了,死之前总要看看仇人难受的样子。
不然——
他浑浊的目光里都是厉色,自嘲地勾着嘴角,“我可是,死而有撼呢!”
慕容轩一言不发,发红的眼尾骤然深了好几度,袖子里的拳头紧握。
一滴一滴向下沁着鲜血。
“见你是这个模样,我也便放心了,”向问天抬起自己的又臭又脏的双手,上面曾经沾满了鲜血,此时黝黑得吓人,满是泥污。
他以前想永远瞒着真相,这样慕容轩就永远都在猜测,在煎熬,在忌惮,可他怕,万一段离尘一番胡言乱语,糊弄地蒙骗过他呢?
那他宁愿看到他知道真相后被百蚁噬心的样子。
向问天宁愿死在敌人的箭下,或者是搏斗的战场,也不愿如此灰头土脸,默默无闻地度过此生。
“那你开心了吗?”慕容轩吐出的每个字都沁着寒气,像是冬眠后的蛇危险地吐着信子,上面淬满了毒液。
“开心,当然开心,”,向问天两只手重重地垂下,言语间却带着扭曲的自豪感,“我这一身残躯,不仅让你亲自跑了一趟,还大动了肝火。
“其实,”向问天突然大笑了一声,“你最疼的那个堂侄儿,是我杀的。”
慕容轩感觉他的头中有一座火山蓦然喷发了起来,炽灼着他的每一处神经脉络,滴血的掌心,反手握起腰间的折影,眼角一缩中,刀过穿喉。
不偏不倚。
向问天合眼时,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至少自己死在了敌人的剑下。
慕容轩眼底还闪烁着一股浓浓的杀气,周身也冷得像冬天的冰碴,刀尖划过坚硬的水泥地,迸出四射的火花来。
在潮湿与阴暗之间,尤为显眼。
走到那扇厚厚的石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带着十足的戾气,像是一只被惹急的虎狼,随时有猛扑的架势。
石门开了,外面站着墨枫。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昨日的雪没有消融,天空亮亮的,飘着几朵白色的云彩。
“王爷?”墨枫叫了一声。
慕容轩紧捏着拳头,想向前迈一步,却挪不动。
只要往前一步,便是天朗气清的外面了。
“王爷。”墨枫看着他的样子很是心急,“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