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口的出血量不对劲, 血的颜『色』也不对。”封霆转过身,目光在其他玩家脸上一一划过,垂下头,一用力将尸体身上的睡衣直接撕了开来。在那撕拉的一声响之中, 老主人的躯体正面便完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余苏立刻发现,在他的腹部竟然有巴掌大的一块淤青!玩家们的脸『色』变了变,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体上,却谁都没有出声。封霆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微微躬身仔细在尸体上检查起来。片刻之后, 他指了指老主人的手臂:“这里有很多针孔,有些已经结痂愈合了,有些还处于愈合中, 而其中还有一个……看起来是新造成的。”余苏走上前, 站到尸体旁边,微微弯下腰去,才能看得到那上面的痕迹——针孔的数量有总共有七八个,就像封霆说的一样, 有的已经在结痂愈合,只有一个,伤口周围还泛着一些红,似乎刚刚才在这具身体上出现不久。柳香低笑了一声,美丽的双目饱含深意地望向封霆,徐徐说:“说到针孔,帅哥, 你的身份不是家庭医生吗?昨晚,你是不是给他打了一针——致命□□?”封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示意余苏帮忙,两人一起动手将这具尸体向后翻了过去。在尸体被翻转过来的那一刻,他们两个靠得最近的人,第一时间看到了老主人花白头发之下的红『色』血痂。余苏偏头和封霆对视了一眼,他便向她伸出手来。余苏会意,将匕首递给了他。他接过匕首,用锋利的刀刃将老主人后脑勺处的白发轻轻刮去,很快,便『露』出了头发之下的一块伤痕。这里的伤出血量并不多,看起来也不像是钝器造成,在伤口中央处有一些头皮被刮了下来,头部的鲜血似乎就是因为这个才流出来的。如果这样的伤口位于身体别的部位,那么它大概率只是一点皮外伤。可它却在这位老主人的后脑勺上面,外表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很可能会造成颅内出血。那么,它也可能是致命伤。封霆又开始用匕首去割老主人依然套在胳膊上的睡衣,余苏帮忙将尸体微微抬起了一点,使他可以更轻松地将整件衣服从尸体上除去。而就在两人干活的时候,柳香忽然轻轻一笑,似随口一说般开口:“你们两人配合得还挺好的,该不会……本来就是认识的?”余苏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身将床前的位置让了开来,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不你来?毕竟,站在一边坐享其成的人,应该不太好意思内涵正在做正事的人?”柳香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儿:“别生气呀,我是被尸体吓到了,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嘛。”封霆将睡衣从老主人身上彻底扯了下来,弯下腰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背部。他的手指在老主人松弛的皮肤上寸寸挪移,将那些松松垮垮的肌肤抚平,极其仔细地,一点点检查完了尸体的背部,包括被少量血『液』染红了的后颈。并且,在尸体的脖子上,找到了另外一个针孔。修长的食指在针孔处点了点,他朝余苏看了一眼,才直起身来,沉声说:“目前发现的伤口就是这些了,刀伤,针孔,腹部淤青,以及后脑的伤,和脖子上的细小针孔。”这具尸体上共有两处针孔,一处在胳膊上,一处在脖子上。脖子上的针孔比胳膊上的看起来还要小一点,如果不仔细一点,根本发现不了。而它们,绝对是被不同的人造成的。封霆知道这一点,因为胳膊上的针孔,正如柳香所说,是他这个家庭医生所为。八名玩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此时此刻,他们的表情看似平常,但心绪却都十分复杂。余苏盯着那具后背向上的尸体,暗暗呼出了一口气。如果说之前玩家们都和拿到剧本时的她一样,以为自己才是真正且唯一的凶手的话,那么在看到尸体上的这些伤之后,就不可能还有人那么认为了。余苏应该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自己不一定是凶手的人。因为只有她,在这具尸体上面造成了最明显的致命伤。而其他动手杀过老主人的玩家,就在看到胸口那处刀伤的同时,便该立刻明白了“凶手不只有一个”这件事。按照现在伤口数目来看,如果腹部的淤青也是单独被某个人造成的话,那么,他身上的伤口总数就是五个。也就是说,至少有五个人对这位老主人动手了。但这并不是全部,外表可见的伤口不一定就代表一切,还有可能……在体内存在某种玩家们看不到的致命物。片刻的沉默之后,师文推了推眼镜,开口说道:“那么我就直说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按照目前情况来看,每个玩家应该都是凶手。但我们要找出来的,是那个真正给老主人造成致命一击的真凶。”然后,问题又出现了。余苏所收到的剧本中,是她成功杀死了这个老仇人,她就是真凶。所以,她真的是真凶吗?还是说每个玩家收到的剧本上,都写着他们是真凶?那她昨晚所收到的,让她隐藏好自己真凶的身份又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不是真凶?余苏微微皱了下眉,心中有些好笑。这下好了,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凶手,然后发现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再之后却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凶了。而这个问题,别说剧本不能被透『露』,就算是可以毫无障碍地和其他玩家交流,也不可能有人直接问:“你们的剧本上是不是写着自己是真凶?”万一不是呢?那这个人岂不是马上就暴『露』了自己真凶的身份?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就不会有人敢问出来,余苏当然也不敢。因为剧本上的“成功”“真凶”这样的词汇,加上尸体之上出现的几种不同伤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余苏就必须在把自己当做真凶的同时,还把周围其他玩家也看做是真凶。如果其他人也都和她一样,那么这场任务的难度便会因此而提高了很多。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凶,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别人又怎么查出来?那些尸体上面的伤,如果全都达到了致命的程度,又都在短时间内造成的话,恐怕连专业尸检都很难分出个前后来?更何况,这里只有一个角『色』扮演的“家庭医生”。“总之……”厨师身份的中年男人打破沉默:“我们先搜身。”余苏朝他看了一眼。她早知道肯定会有这个流程,所以在他们看到刀伤之后第一时间交出了匕首。毕竟当时她还不知道这尸体上有别的伤,在那种情况下,主动交出匕首总比让人从自己身上搜出来要好。否则就算她没用刀杀人,也会变成有嘴说不清的嫌疑犯。玩家们在找不到真凶的情况下,首轮投票投她的几率可就变大了。不过现在,尸体上又发现了别的几道伤,她的嫌疑就小了许多。搜身分成了男女两队,他们分别进了相邻的两间房,互相仔细地搜了一遍。余苏从柳香身上搜出了一卷手指粗细的线卷,上面是漂亮的银『色』丝线,线卷上还『插』着一根细针。除此之外,其他人身上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男『性』玩家那边也没有收获,众人重新聚在一起后,保姆去倒了一小杯热水,将从柳香身上搜出来的针放进了水里泡了几分钟,随即捞出针来,将水端给柳香,板着脸道:“喝!”柳香扬了下眉,伸手接过杯子,委屈地说了一句:“大妈,你这么凶做什么?”说完,她一仰头将水喝了下去。这至少证明,她身上带着的这根针没毒。但这才是开始,接下来的时间里,玩家们开始了对其他人房间的。八名玩家分成了两人一组,前往其他人的房间寻找证据,以及符合尸体上伤口痕迹的凶器。余苏和封霆组成一队,先去了二楼管家师文的睡房。他们走进房间,封霆见门反锁上之后,低声问:“那刀伤是你造成的?”余苏点点头,问道:“针孔是你扎的了?”或许是因为这种被猜出来了的已经不算在需要保密的剧本里,两人的交谈并没有出现什么障碍。封霆说:“这古堡的主人有一种病,每天睡觉之前都必须打针,昨晚就是我给他打了针。”他很想说,针筒里的『药』『液』被他换成了毒『液』,但这种毒的毒发时间较晚。可他说不出口,直到余苏问:“那针里有毒?”封霆这才能将话说出来:“剧本上说毒发时间比较缓慢,但没有提到具体的毒发时间需要多久。”余苏皱了皱眉,说道:“尸体上可能还有什么我们发现不了的致命伤,所以我觉得,目前我们可以按照所有人都在昨晚对老主人下了杀手来玩。”封霆点点头,道:“现在还有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余苏说:“任务又给玩家挖了个巨坑!”封霆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头:“不错,都会抢答了。”“……”余苏拍开他的爪子,说道:“我……”她本来想说,她的剧本上写着她是真凶,可这句话却说不出来。她叹了口气,换了另一句想说的话:“刚才你说剧本告诉了你毒发时间缓慢,但没有告诉你具体的毒发时间,按照任务规则,这其实是说不通的。”任务要求他们找到真凶,但在每个玩家都对这位老主人动过手的前提下,他的死因却只会有一个。如果余苏自己是真凶的话那还好说,但如果在她动手之前,老主人就已经死了呢?当时他平躺在床上,脑后的伤并没有流多少血,她从正面完全看不见,而他正面只有腹部一块淤青,被睡衣挡在里面,她也看不到。再加上要动手杀掉一个跟她无仇无怨的老人,她心里有点紧张不安,所以进去掀开被子后立刻就捅了一刀上去,没有检查过他之前到底是死是活。如果在她那一刀之前,老主人就已经死了,那他是死在谁的手里呢?按照这种假设,她剧本上的“真凶”两字就是一个大坑。老主人死在她动手之前,她就不是真凶,可剧本上有真凶二字,那极有可能每位玩家的剧本都一样写着他们是“真凶”。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巨坑。封霆说,他的□□发作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要判定死者死于谁手中的话,每个玩家造成致命一击的时间点都非常关键,不可能出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才对。因为只有在大家将每个玩家“杀死”老主人的时间点一一捋清楚之后,才能找到真正害死他的凶手啊。比如他死在凌晨两点,那么在两点之后去杀他的就绝不是凶手了。余苏是绝对信任封霆的,他说不知道,那就肯定是真的不知道。那么,他不知道□□的毒发时间的话,其他人,会不会也不知道他们杀死老主人的具体时间呢?如果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间真正杀死老主人的,光凭着动手顺序,是不可能找出真正凶手来的。也就是说,那任务规则中的所谓“找出真凶”,根本不是让他们去调查寻找线索,并推理出真凶是谁。而是……让他们彼此猜忌,一个接一个地死在投票环节之后,直到某一次,活着的玩家在投票时蒙对了真凶。余苏想到这个可能『性』时,心底微微一沉。封霆说:“线索还是要找的,为了让他们开口。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杀人时间。”就像刚才他们主动问尸体上的伤是不是对方造成的之后,就能没有障碍地回答出这个问题。找到线索,再去询问相关人员,才可以使对方说出不能说出口的话。两人在师文的房间里仔细地搜查起来。封霆在床头柜这边翻找着,找完上面的两只抽屉后,还伸手朝抽屉底部以及抽屉内部上方探了探。当他关上第二层抽屉,并将手探入最下方的第三层抽屉后,指间『摸』到了被粘在抽屉里的某种纸质文件。这是一只深黄『色』的牛皮袋,没有封口。余苏看见他找出了东西,便走了过去一起看。封霆将开口处的白线一圈圈绕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只薄薄的透明袋子,而袋子之中,装着的是一张泛黄的老旧纸张。不过与其说是一张纸,不如说是许多碎片重新拼凑而成的碎纸。它们被粘在一张白纸上,拼出来的并不完整,中央处缺少了一点点,左边也缺失了一块。但上面的内容,却已经差不多能清楚了。碎纸上,是用潦草的字迹写出来的一份协议。余苏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将这些字完全认清,待读懂上面的内容之后,她不由一愣。这份协议内容大概是,其中一人发誓永远为另一人保守秘密,而另一人在成功继承遗产之后,将与这个保守秘密的人平分这份丰厚的遗产。下面是时间和两个人的签名以及手印。让余苏惊讶的是……这个内容与她的清洁工剧本竟然是有些关联的。清洁工的身份是,这份遗产原本那个主人的私生子的女儿。那个私生子本该是这份遗产的继承人,当时有一位警官可以为他证明他的身份,可最后那位警官与当年还很年轻的古堡主人达成了秘密协议,导致私生子失去了继承权,而遗产则全部到了古堡主人手中……那么,眼前这一份协议,显然就是当年警官与古堡主人所达成的那个秘密协议了!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师文的房间里?余苏尝试了一下,顺利地将关于这部分的清洁工剧本告诉了封霆。封霆说道:“既然每个人都是杀死古堡主人的疑凶,那么不管真凶是谁,所有玩家都一定有杀人动机。所以,拥有这份协议的师文,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东西而来。”余苏道:“当年古堡主人为了得到这些遗产可以卑鄙地买通警官,使私生子失去继承权,那么他也有可能在得到遗产之后出尔反尔,不把其中一半遗产交给警官。反正事情已经成了,警官如果这时候把事情说出去,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因为他的职业是警察,”封霆接着说:“如果他后来告诉别人他为了得到那些钱而害得私生子没能继承遗产,那么只要古堡主人说他是勒索敲诈不成才故意撒这种谎,他首先面临的就是人们的唾弃和失业。没有其他人能够证明警官说的是真话,更没有技术可以帮助私生子验证他和富豪的血缘关系,结果只能不了了之,遗产依然会留在古堡主人手里,而警官却会失业,如果再严重一点,恐怕会连工作都找不到。”余苏点头道:“没错,这种可能『性』很大。我的剧本上说,那是一个小镇上的警官。在一个小镇里如果臭名昭着的话,当然就找不到其他工作了。现在师文所扮演的角『色』,说不定是为了那一半遗产而来。不过光是为了遗产的话,他还不至于杀人,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导致他杀人……”两人一边商量,一边在房中继续搜寻起来。其他人的行动也进展得很顺利,在大约两个小时后,玩家们聚集到了大厅之中。这里的老管家在发现主人的尸体之后便没有再出来过,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但这方便了玩家们的行动,所以暂时不会有人去关心他为什么不出门。在这一次的搜寻结束后,四组玩家分别带着自己找到的东西到了大厅。各种各样的线索或者证据全都被放在了大厅的桌子上,玩家们围坐一圈,各自就指向自己的线索做出了说明。师文所扮演的角『色』,是那位警官的儿子。虽然他本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在他的剧本中,他已经是一名中年人了。他说,那名警官当年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在古堡主人出尔反尔之后,他选择了将两人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与余苏和封霆的猜测相似,警官失业并被周围的人所唾弃,而他所说出的话,也不再有人相信,古堡主人委屈地说他是想要敲诈勒索,说那个私生子也是警官找来的人。其实一开始警官手里是有证据的,那是富豪与幼年的私生子的黑白合影,背面还有富豪亲笔写下的某年某月与亲爱的小儿子在某处留念。但在协议签订之后,警官就在古堡主人的要求下当着他的面烧毁了这张照片。之后,古堡主人出尔反尔,他带着协议找上门去,这份协议却被古堡主人抢夺过去当场撕毁。是当年的年轻保姆看不下去,偷偷收起了那些被撕碎的碎纸片还给警官。可这个时候的警官在那小镇上已经臭名昭着,找不到工作也养不起妻儿,并处处受人白眼。没过多久,他彻夜不归,第二天一早尸体在河边被人发现。师文说:“我的剧本,就是为了当年古堡主人没有兑现的那些钱而来。”柳香笑道:“然后,主人依然不肯给你钱,你就杀掉了他,是吗?”师文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杀掉他,这些钱就更不可能是我的了,会变成遗产交给他的亲戚继承,我有什么理由杀他?”“先说说其他人。”余苏转移话题,看向中年『妇』人,将一张黑白照片朝前面推了推:“保姆,这是在你房间里找到的,说说看?”中年『妇』人瞥了一眼照片,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将关于她的故事说出来。再往后,厨师和裁缝,花匠三人也都各自说出了自己能够说出的这部分剧本。可是,在那个肌肉男保镖,和封霆两人的房间里,玩家们竟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六千字,我打算加个更,但是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熬得住,所以不用等,可能明天下午才更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