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只知道他私自和西三堡的人沟通过,但是具体内容没人知道,”旁边的副官压低声音说道“今天突然号召军中的人开始留遗书,说什么要死战不退。”
“估计是谈判破裂了,对方有绝对消灭我们的把握?”卡讷冷笑起来“开始草拟作战计划,明早把干火药统一送到南侧,六军大部队负责强攻南门,七军跟上,正面城墙四军打头,二军跟着,北方的话,就让六军四师来负责好了。圣所和抓钩都安排过去,我不信这么打,还拿不下来。”
“是,王太子。”
“还有,明早第一波攻势取消,原定进攻的第四军和休息的第七军开始在森林边修建防守工事,以据马、胸墙和壕沟为主。我们,要随时做好敌人大部队到来的准备。”
看着马克西米连自信的申请,那亲兵胸中几乎所有的疑惑和不安都被扫净了,如果王太子有把握,王太子不惜生命,那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而且,王太子所交代的计划中,没有半点有关撤退的内容,这也就意味着,他有绝对的自信,至少和敌人打成五五开的局面。
那卫兵一靠脚跟,挺胸抬头地行了个军礼,答了一声“是”,走出了帐篷。
帐篷中除了他,空无一人。
马克西米连此刻,仿佛身上的全部力气都消失了一般,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他真的有把握打赢么?没有。南境人有地形和要塞的优势,而他们只能在泥泞的野地里扎营。等到大雨停歇,南境大部队真的到场的时候,那密集的炮火将会彻底吞没他们。
他有什么把握?
他没有把握。
他此刻心中想的,无非是死,只有死。赢了是死,输了也是死,死得早和死得晚也并无太大区别。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就算他们攻破这座堡垒,也没有时间进逼敌人的冶金大省阿奎因。
他慢慢地合上眼,意识缓缓地融入那一刻不停的雨声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他妈的雨。
号角声伴着雨声,加息塔利亚四十万军倾巢出动。
按理来说,西三堡这样大小的阵地并不足以让四十万部队中的二十八万步兵在要塞外围展开,但是这并不是他们训练过无数次的常规的攻城战,这是一场半冷兵器的攻城战。连续三日的大雨,虽然雨已经小了不少,但是那仍是让人看不清五十米之外的雨幕,掏出纸壳定装弹没几秒,整个子弹就会被打湿,也就无法击发了。
加息塔利亚第六军和第七军成一个一百二十度的夹角,这两支部队是攻城的第一批主攻部队,而两支部队后面跟着的,是另外两支主攻部队,第二军和第四军。
攒动着的加息塔利亚军慢慢地接近着西三堡,在城头上,依稀能看到他们一排排扛着的云梯,那些都是身后的森林被砍伐之后的结果。攻城仅仅持续了三天,森林的边缘就已经被加息塔利亚人砍出了一个方圆五百米左右的缺口,当然,这和今天早上他们赶制防御工事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布莉薇恩站在第二层城墙的塔楼上,俯视着这次攻势。
她大抵能猜到,敌人要拼尽全力了。
连续两天一无所获,而每过一天,都代表弗伦索西亚的援军离这里更近一点。只要有一个师团到位,西三堡就不存在被攻下的可能,而如果第二个师团进入战场,那三十万帝国常备军可以直接宣告他们的失败。
这点,布莉薇恩作为了解近卫师团的人来说,她是敢下这个判断的。
那么现在的重点,就只在于守城了。
“南侧注意敌人的炸药桶,我们的沥青已经不多了,如果再来就只能靠几个土燃烧瓶了,”布莉薇恩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几个大的酒桶都搬到城楼上了吧。”
“是,指挥官,几桶高度酒精都搬到城墙上了。”
“好,如果敌人的火药车接近,倒下去点燃就好,”布莉薇恩点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人生中参与的第一场战役居然是如此奇怪的一场半冷兵器战争,但是这反而让她多少舒服一些,因为这些冷兵器作战的内容,都在战史中有讲解。
“炮弹都运到城头上,看到人爬梯子就往下砸,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就把‘角’让给他们,把敌人堵在‘角’里打。”
“是。”
基本的内容她都交待完了,剩下的就只有战场上真刀真枪干起来之后的临机应变。她自己觉得她应该至少到第一道城墙和第二道城墙的连接处进行指挥,但是当她想这么做的时候,却被奥特里安拦了下来。
“前面的事情我来,你好好做你的总指挥。”
她拗不过奥特里安,只能待在塔楼里了。
突然,她似乎想起些什么,回头便看到了前几天对她冷嘲热讽的疤哥,她面容严肃起来“炮兵尉官,请你让你的炮兵们也就位。”
“您确定么?”
疤哥并没有前几日那样飞扬跋扈,毕竟他看到了奥特里安对这个女孩百般照顾,而且这个女孩的意见实际上是高于奥特里安的意见的。闭着眼睛也知道这是位大人物,他不是很敢猜,前几天百般刁难这姑娘的,就是他。
不过这样一位炮兵军官,在这个时间点听到炮兵就位的时候,也是心头一凉。炮兵一向被视为帝国的立国之本,他作为一个炮兵上尉,比步兵和骑兵上尉都天然地高出一等。而炮兵就位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这些经过至少两年以上培训,精挑细选,多数识字,半数以上有读写能力的炮兵,此刻,要准备好上战场,拼刺刀了。
“并不是让你们现在就上的意思,已经打了两整天了,全西三堡七千人,真的能拉到城头上的也就五千六七,你们炮兵这个时候是做为预备队存在的,”布莉薇恩看着面前的沙盘“集结你的手下,在西北侧大缓台集合待命。”
疤哥站在那里,没有动。布莉薇恩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倚着城墙望着西面和南面的情况。
许久,疤哥才算出生“阁下,我能问一句,为什么是西北侧么?”
“南侧是防御重点,主力都安排在那边,我不确定敌人会不会派人从山里过来,不过,我没记错的话,加息塔利亚的山地师好像很有名,北边安排了三百人不到,你带着你的炮兵在西北侧就位,如果北侧没人,正面压力变大的时候你们就去正面支援,如果北侧来人了你们就去北侧。”
疤哥长吸了一口气,一顿首“是,阁下。”随后,转身离开了。
她倚在塔楼的墙边,已经听到了加息塔利亚人的战歌。他们似乎已经开始对城墙的冲锋。她掏出腰间的望远镜,擦了擦上面的水,望向城头。
一张一张的梯子架在了城头尖角的两边上,加息塔利亚的士兵们哼着他们的战歌,挎着枪开始向上爬。他们仰头看着城头,看着天空,想要冲上去,想要超越这片天空,超越这片阴霾。这阴霾,已经笼盖在他们头上三十年。而今天,似乎就是击穿这云层的唯一机会。
可是就在他们向上爬着的时候,天空上迎面多出一个黑圆,一个个铁球纷纷砸下来,径直砸在了他们的脑袋上。脑浆,像是凝固的牛乳般,和血一同洒在地上。
如同蚁群爬上树桩一般,不断有人跌落着,但是后面的人,也仿佛毫无畏惧之心一般爬上梯子,但是可能没爬几步,就看到了头顶正上方砸过来的一颗铁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