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音离全身湿透,水珠顺着俊俏的面颊向下滴。她的衣服像是遭遇过撕扯一般,缎子开裂,鞋子也仅剩一只。在她的额头上,有一处淤青,那是在礁石上撞的。
“柳神捕,您这……”左蒙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震惊万分。
“不碍事,皮外伤。”柳音离摆了摆手道。
离水上岸之后,左蒙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放她离坐下歇息。她撕开被礁石刮破的袍袖,发现玉臂上的伤口还在淌血。
柳音离把撕开的那条缎子布递给左蒙,然后指了指伤口。
左蒙接过布条,在柳音离的手臂上谨慎缠绕,神色不解地问,“水中那东西到底是何物,能将柳神捕您伤成这般?”
“是个人。”柳音离纤眉一皱,“身形魁梧,武功不高,但水性极佳。我方才入水,与他缠斗了两次,险些遭他毒手。中原之地,此等的闭气高手,实在罕见。”
“之前您说过,以一艘漕船再加上几个船卒的份量,就算是险滩行船,也没人能在水中将其掀翻。可这人在此时出入险滩河道,莫非是有别的图谋?”左蒙道。
“无从确定。看来此事,真的需要从长计议才行。”柳音离叹了口气,“先回驿馆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对了,回去以后不许和任何人提我受伤的事情,尤其是那个陈黑脸!”
“下官绝不敢多嘴!”左蒙当即应声道。
“那就好。”柳音离理了理衣衫,强忍着周身的痛感,站起身来。
视线一动,她忽然瞥见一旁的空地上有一团湿漉漉的状如水草的东西,便扭头问左蒙,“这是何物?”
“方才冲上岸的,隐约像个人形,我便给捞了上来。”左蒙说着,拎起那物展开,“没想到这是一件披着水草的布衣,草叶与青藤,都是被织进衣物里的,甚是古怪。”
柳音离看着那物,瞬间双目大睁,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在水中遇到的场景,心中恍然明了。
原来为了躲避她,那人故意脱掉了这件用于在水下掩护的衣物,遁入了暗礁群间。
“把这个也带回去,也许用的着。”她吩咐道。
“是。”左蒙拎起那件湿漉漉的水草衣。
两人离开河岸,循着来时的路往泗州城的方向走去。
夕阳渐斜,鸟雀归巢。
泗州客栈。房间中的香炉缓缓地燃着,陈子安闲地坐在桌案前,读着一本未读完的书卷。虽然吕知州在府上安排了房间,可陈子杰以不想暴露身份为由,拒绝了吕知州的安排,还是决定住在客栈里。
柳音离回到房间,刚换好衣物,就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谁?”她警惕地问。
“柳姐姐,是我。”
听到是潘佳的声音,柳音离这才放心地将房门打开。
只见青时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托盘里放着各类的创伤药。
他满面笑容地看着柳音离,但随后那副笑容便渐渐僵硬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眼前的柳音离一袭白衣胜雪,飘逸出尘,可是她那张娇俏脸蛋上方的额角处却有一道淤青的伤。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怔住。
“你来送药的?”柳音离问。
潘佳点了点头,“姐姐你……”
“左蒙这个大嘴巴,信誓旦旦地自称守口如瓶,这才刚返回客栈,就把事情说出去了。等我再见到他,一定饶不了他!”柳音离咬牙切齿地抓着门框,“左蒙除了告诉你之外,还对谁讲过此事?”
潘佳依然两眼茫然,“谁是左蒙啊。这创伤药,是子杰叫我送来的,他可是惦念着你呢!”
柳音离脸色骤然一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左蒙这家伙居然直接禀报给了陈子杰?”
“佳儿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这药,乃是子杰让我准备的。并嘱咐我,如果见到你回来了,便赶紧给你送过来。”潘佳进门,把药放在桌上,“我猜啊,可能他觉得你是个习武之人,磕碰也是常有的事。可是谁也没料想到,姐姐你这么快就受伤了……对了,柳姐姐,你伤又是从何而来呀?中午吃过饭,我因为疲乏就先回来休息了,后来是子杰回来,并嘱咐我帮你准备药,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最后柳姐姐你回来了,还真的受伤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和子杰分开后,没事就一个人瞎溜达,后来走到河边,正见村民在焚香祭祀。河中有人装神弄鬼,冒充河伯水妖蛊惑人心,我便下水去擒他。奈何他水性太好,反被他逃掉了。不过我在水中刺了他两刀,量他也不会好过。”柳音离说道,但她故意隐去了自己被急流卷走、撞在礁石上的情节。
“此行还真是惊险,好在姐姐福大命大!”潘佳说道,“子杰说了,这药你一定要及时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不然子杰寻不见我该着急了。你若想道谢,还是等空闲的时候亲自来找他为好。”
当晚皓月高悬,银辉洒落。
客栈庭中,左蒙找来几根竹竿,将那件草衣撑开挂起。远远望去,草衣迎风摆动,如同田地里的稻草人一般。
陈子杰提着一盏灯靠近,对着那件衣物仔细打量。
纤长的叶片四散垂下来,结实的青藤打着结缠绕在一起,其上水迹未干。
“这是从河边带回来的?”
“下官也只是偶然捡到的这东西,不过柳大人特意叮嘱,要将此物带回来。”左蒙回答。
陈子杰又翻开衣襟,发现那些水草是被一针一线编织进去的。他提了提灯细看,其中针脚大小不一,时疏时密,看起来像是个男人做出来的粗活儿。
“将衣物做成这副样子,定然是想用于在水中隐蔽。”陈子杰摸了摸下颌,又问,“你们此行,是否遇见什么奇异之事?”
左蒙思量片刻,回复道,“我与柳大人行至河畔,见一群村民正在祭祀河中鬼怪。柳大人一怒之下掀了他们的祭台,随后河中便有一物随白浪而起,转瞬又没入水中。村民愚昧,误将其断定为鬼神显灵,大惊失色……”
陈子杰听他说着,忽然来了兴致,转身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柳大人认为是有人从中作怪,便跃入水中抓人去了。”
“这股鲁莽劲儿,倒是合她的性子。”陈子杰笑道。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身后的屋檐上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陈大人,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