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小王爷虽然完全摸不准若水要这些东西的用意何在,还是一丝不苟地传令下去。
过不多时,大量的烈酒和一个个的铁锅被送到了城门前面。
若水让人把烈酒分别装在一个个的小瓶子里,然后又让人为每位箭手配备数十只用沾了火油的棉布包裹箭头的箭矢。
布置好了这一切,她又吩咐在远离放置灌满了烈酒以及弓箭手的地方,搭建了几十熊熊燃烧的简易灶台,灶台上放着从御膳房以及内宫中收集来的大铁锅,锅中倒入清水。
被烧得沸腾开水将一团团淡青色的蒸汽送上天际。
“咦,这些水汽为什么是青色的?”拓跋小王爷奇道。
若水只是抿唇一笑,并不作答。
小七却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为什么是青色的?
自然是那鬼丫头在水里加了点好东西!
除此之外,若水还命人准备了几十根十余丈长耐用结实的长杆,杆头绑着木叉。
“冈拉梅朵,这些长杆加木叉是干什么用的?”拓跋小王爷越来越奇了。
装满了烈酒的小酒瓶、绑着火油布的箭矢和正在煮着的沸水,拓跋小王爷都能猜到几分用途,唯有这个长杆,他实在猜不透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小王爷,请稍安勿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若水嘻嘻一笑,并不多说。
“小王爷,不、不好了!叛军们开始攻城了!”
一名士兵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禀告道。
“这么快?”
拓跋小王爷大吃一惊。
“不,他们来得……很及时!”若水胸有成竹的一笑。
这些叛军们简直太配合了,若水都想为他们颁一个“最佳合作伙伴”的大奖了。
因为她布署的所有一切准备工作完全做好的时候,他们就来了!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若水第一次看清楚了叛军首领,也就是前天才刚刚和拓跋盈香成亲的,南越国驸马爷巴特尔。
他的五官并不十分出众,但身材高大雄伟,一身黑盔黑甲,高高地坐在身下的骏马上,威风凛凛,气势夺人。
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精光频闪,目蕴光华,显然是一个武功高手。
这样的一个人,即使五官再平凡,也会因一身的气势而能轻易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但一连见过两次面,若水却对这个人始终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
由此可见,之前他都刻意地隐藏了自己。
一个人可以隐藏自己几天、几个月都不难,但若是要隐藏几年、十几年,却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非心志坚韧的人绝对做不到。
而一个能对自己都那么狠的人,对待敌人就更加残忍。
这个人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忌惮。
如果说,拓跋小王爷先前还对巴特尔叛乱造反有所怀疑。
可当他看到城墙下面,和往日那个截然不同的巴特尔的时候,他就彻底明白了。
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巴特尔!”他俊美的面孔上带着满满的愤怒,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
巴特尔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眼神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小王爷,你看到我,似乎很意外?”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拓跋小王爷紧握双拳都有些颤抖了。
“盈香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拓跋盈香是兀立汗的女儿,是南越国的当朝长公主,而巴特尔却是叛军首领,刚刚成亲,他就起兵叛乱,可想而知,这位新婚妻子在他心里没有一点分量。
这正是拓跋小王爷最为担心的。
他的盈香,他和父王从小捧在掌心中疼爱的妹妹……居然嫁给了这样一个人面善心的畜牲!
在拓跋小王爷提到拓跋盈香的名字的时候,巴特尔冰冷的眼神终于闪烁了一下。
但是很快,这抹带着些许情绪的异光很快又被冰冷给淹没了。
“她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对待她的。这一点,不需要王子殿下您担心。”
巴特尔冷冰冰地说道,语气中丝毫没有一个新婚丈夫该有的对妻子的脉脉温情。
“好好对待她?这就是你对她所谓的好吗?”
拓跋小王爷咬牙道,用指一指城楼下严阵待发的叛军们。
“她是你的妻子,同时也是父王的女儿,而你身为她的夫婿,居然举兵叛乱,你要她如何自处?你要她如何选择?是在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父王这边?巴特尔,你真是太残忍了!早知道这样,你当初向父王提亲的时候,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阻止盈香嫁给你这禽兽!”
拓跋小王爷出离的愤怒了。
被一个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愤怒,与被一个从来不放在眼里人背叛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他之前有多么信任巴特尔,现在就有多么愤怒。
这份愤怒甚至使他丧失了理智的思考能力。
他劈手从身边护卫手中夺过一把长弓,弯弓搭箭,锋锐的箭尖直指巴特尔。
“早知道?”巴特尔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对那寒光闪闪的箭尖丝毫不以为意。
“其实今天的这一切,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注定。当年你的父王兀立汗,他是怎么样登上南越国皇帝宝座的,他为了得到这个位置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小王爷,你要是不知道,不妨回去问问你的父王,而我巴特尔,只不过是按照他当年的轨迹,把事情重演一遍罢了。”
“巴特尔,你是什么意思!”
拓跋小王爷怒喝一声,脸都绿了,手臂气得直打颤。
这个该死的巴特尔,不但起兵叛乱,反而当着所有军士的面前,污蔑他的父王!
他的话中之意,分明是说兀立汗当年也是举兵叛乱,才登上了南越国皇帝的宝座,所作所为毫不光彩!
若水则一脸惊讶地看着小七,这些南越国的宫廷秘事,她头一次听到。
小七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些事情他也不清楚。
“巴特尔,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个乱臣贼子的一派胡言吗?若是父王的帝位真的来得不光彩,为什么这十几年来我一点都没有听说过?”愤怒使得拓跋小王爷的眼睛都泛出了血丝。
“听说?当年反对他的人都被屠灭殆尽,剩下来的都是蝇营狗苟之辈,有谁敢跟你说?难道让兀立汗自己和你说他当年干过的恶事吗?”巴特尔仰天大笑起来。
“王子殿下不要着急,等我攻进皇宫之内活捉了兀立汗,我他让把他当年说过做过的一切,统统说出来,给南越国百姓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小王爷,看在我们过去几年还算相处得不错的份上,你若是能命禁卫军放下兵器主动投降,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们。”
拓跋小王爷的回答是弯弓对他射出的一箭。
“做梦!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踏进这宫城半步。”
巴特尔轻轻一伸手,就接住了射到他面前的箭矢,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地摇了摇头。“那就没有办法了!”
把手里的箭矢丢掉,他抬起右手,用力一挥,冷冷地下令。
“攻城!”
最后的攻城保卫战终于打响!
为了避免若水被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的箭矢伤到,小七想都不想地一伸手,把她拉到了城楼后面。
若水却若有所思地看向小七。
“小七,你绝不觉得刚才巴特尔接住箭矢的手法很熟悉?”
小七点点头,说了三个字。
“深未寒!”
“不错!”
若水登时想起深未寒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狼盗,其实在南越国王庭之中!
难道巴特尔就是深未寒口中所说的“真正的狼盗?”
若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否则一个南越国驸马爷,巡防营大统领,又怎么会与在草原上肆虐的狼盗首领深未寒有所关联。
而且从巴特尔刚才接住箭矢的手法看来,他们的武功套路如出一撤,虽然深未寒接住兵器用的是两根手指,而巴特尔用的是整个手掌,可是习过武的人眼光锐利,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的发力方式和接刃手法是一样的。
“小七,你说真正的狼盗,真的是巴特尔?”
若水还是想不通,“身份、地位、权势他都有了,为什么要去做一个被往万千人憎恶的狼盗?”
小七深思道:“有大风险,必定有大图谋!他图谋的是不是草原上的部落,而是整个南越国的天下。如果一旦成功,他就是南越国的皇帝,付出的这点代价算什么。咱们还是别操心别人家的事吧。不管今天的结果是什么,不论是兀立汗胜,还是巴特尔胜,一切的答案最终都会揭晓的。”
是啊!不论谁胜谁负,最终的答案总会揭晓的!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拭目以待。
可往往等待的过程是最煎熬的,尤其是现在,每一刻的时间推移,付出的都是南越国士兵们生命的代价。
若水不再多想,她退下城楼,指挥着新成立不久的紧急救援队开始救治受了伤的士兵们。
因为有了刚才在城门攻防战中的实际演练,这支紧急救援队现在已经对各自的分工和施救流程熟悉了很多,开始真正体现出了他们的重要性。
攻城石和箭矢如流星般飞上城头。
受伤的士兵们如流水般被抬下了城楼。
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救援队正在紧张但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救治。
他们十人一组,背着急救包,抬着担架在人群中穿梭,及时、快速、有效的给伤员提供救治,帮轻伤员就地处理伤口。
一个人刚刚用加了烈酒的清水把伤口清洗好,另一个人立马将准备好的止血药粉涂抹在清洗好的伤口上,第三个人拿着包扎伤口的布拿在手里在一旁等候。
每个人都有明确的分工,各司其职,救治的效率大大提高,一个十人的救援小队救治二十个轻伤员用的时间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这种速度简直是让拓跋小王爷叹为观止。
而失去作战能力的重伤员救治的流程也跟轻伤员差不多,区别仅在于若水交代救援队的成员们,一旦初步帮重伤员处理好伤口,一定要用止血带顺着血管走向将大出血部位上方紧扎好,最大限度的减缓出血量,尽量防止伤员在救治过程中失血而亡。
而所谓的止血带,其实就是从弓弩上拆下来的牛筋弓弦。
进入正常工作状态后的紧急救援队效率惊人,给在前方作战的禁卫军以强大的支持和信心,而若水也进入了紧张有序的工作状态之中。
那些之前还对若水征用他们学徒而感到不满的大夫们,在见识到紧急救援队的奇效之后,所有的不满全部褪去,剩下的只有佩服二字了。
他们开始很积极的配合若水接下来对他们的安排,若水新奇有效的治疗方法,无一不让他们大开眼界。
被送到后方的重伤员因为得到了紧急救援队的初步救治,大大减少了在大夫们救治过程中因失血死伤的概率,而大夫们默契又有效的配合更是将救治的效率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可有战争的地方就有死亡,这是无法避免的定律。
若水的医术再强,她也只是人,不是神!
她无法挽救一个必死之人的命运。
抬起被血污沾染的俏脸,若水深深吐了口气,然后慢慢把面前这个年轻的士兵睁得大大的,却已经失去生命光彩的眼睛给合上。
他颈部的大动脉被一箭射穿,被紧急救援队用担架抬着送到若水面前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知道救不回来了。
可这个年轻人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每当这个时候,若水总做不到像前世的其他军医那样理智冷静。
她无法在面对这种带着强烈生命渴求的目光的时候,冷静的判断自己的救治是否有意义,是否应该果断的放弃然后把时间用到下一个存活希望更大的人身上。
所以她还是救了,可惜结果并没有出现奇迹。
小七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血污,用温暖的目光抚慰她失落的心。
若水深吸了口气,对他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没事!”
每次看到病人死亡,她总有这种失落和伤心。
但是现在,最后的战役刚刚开始,还远远没有到她可以失落伤心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要保持冷静,不能被负面的情绪影响自己。
突然之间……
“咚咚咚!”的巨响传来,每一响都像是一只重锤,重重地撞击在人的心里。
小七眯起了眼睛。
“很好,叛军开始用巨木撞击宫城大门了!”
厚实的宫城大门被三个合抱且一头削尖的巨木撞得发出一声声直击人心“咚咚”巨响,就好像整座城楼都被这巨响震得颤抖起来。
守城的禁卫军好像被这巨响震慑住了,忘了自己此刻该做什么,就连后方正在救治伤员的大夫都忘了手中的动作,面目苍白地侧耳细听着那好像阎罗王脚步的巨响。
小七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怒意渐渐涌了上来。
战役才刚刚开始,他们就已经丧失了斗志。
如果让这种情势继续下去的话,这场仗也不用打了,直接投降就是,还省得让他的水儿那么辛苦的劳心劳力。
小七终于忍无可忍,沉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你们以为放弃抵抗,叛军就会放过你们吗?守城!”
他的话用上了内力,瞬间传遍了城楼的每一个角落,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就好像一击重锤重重的敲打在人的心头。
无论是城楼上的禁卫军,还是后方的大夫们,都迅速回过神来,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惭愧的表情,然后又迅速投入了之前的状态之中。
小七这才转身朝若水看去,却大吃一惊。
若水居然不见了!
小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定是趁着他说话的时候偷偷溜到城楼上去了。
这个不守信用的鬼丫头,几个时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会保障好自己的安全,可这才过了多久,她就把她说过的话抛到了脑后,居然又跑到最危险的城楼上去了。
这该死的、可恶的鬼丫头!
她竟敢瞒着他偷偷溜走!
小七肚子里气得要死,更恨得牙痒痒,却以最快的速度和身法,往城楼上掠去。
上了城楼,小七一眼就看到了若水。
她正小心翼翼地往沸腾的水里添加着什么。
小七深吸了口气,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在等半盏茶,等药效完全发挥出来就可以用了。喏,这个给你,给每个锅里面都加一点,不需要太多,一滴就够了。等水沸腾了以后就加上去,然后再等半盏茶,记住,一定要等上一会儿,再急也不能让铁锅提前离火,否则药效发挥不出来。可别浪费了我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药。”
若水一边吩咐,一边把手里的小瓷瓶交到身边那个禁卫军统领打扮的人手里。
那统像像是面对稀世珍宝一样,珍而重之的接过若水手里的瓷瓶,恭敬地问道。“请问这是……”
若水竖起食指摇了摇,“暂时保密!”
那禁卫军统领不敢多问,牢牢握着小瓷瓶,执行若水的吩咐去了。
若水笑了笑,可是一转头,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小七,你、你怎么来了?”她讪讪地一笑。
脸沉如水的小七正站在她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跟我下去!”
若水慢慢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眼神很镇定也很认真地看着小七。
“不,我要留在这里。只有在前线上,才能了解双方的作战方法,多了解一点,以后说不定会有用!”
小七定定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语气坚定执着:“和我下去,你的安全更重要!”
若水摇摇头。“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重要!让我留在这里,我相信我能保护好自己,小七,我相信,你一定能保护好我,对吗!”
自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她就渐渐把他的命门握在手里了,她要是倔起来,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你必须要呆在我的身边,不能离开我半步!”小七凝视着她的眼睛,他永远没有办法对她说不。
若水的脸上重新绽放了笑颜,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她迅速踮起脚尖在小七还绷得有些紧的刚毅下巴上,轻轻亲了一下。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速度快得让他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她双唇的柔软温润,她就已经离开。
但这清浅的一吻,却让小七结结实实的惊得愣住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战火烽烟中,他心爱的姑娘,居然当众亲了他一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若水侧着脑袋看着他,调皮地笑。
“说错了,应该是你乖乖呆在我的身边才对。尊敬的太子殿下,本王妃的安全可就全部交给你咯!”
她边说朝城楼走去,小七如梦方醒,上前一步,紧紧跟在她的身边。
当他们渐渐走远,拓跋小王子的身影从一个立柱后面转了出来,他的神色很平静没有丝毫的异常,慢慢放松了紧握成拳的双手……
从高高的城楼上往下看,聚集在城楼底下的叛军好像迁徙的蚁群一样,密密麻麻的。
他们分成了一堆一堆,放眼看去,似乎很凌乱,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们这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架设长梯,为攻城做准备。
南越国的攻城长梯和别的国家都有所不同。
别的国家用的大多数是为了保持稳固性,做的特别巨大笨重,脚下专有轮子的云梯车。
而南越国号称马背上的民族,骑兵轻装奇袭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他们奉行以战养战的准则,为了减少马群的负担,保持最快的奔袭速度,每个人只配备足够两天食用的水和干粮,然后打到哪里,就在哪里吸收各种补给。
所以他们的军队里,基本上没有粮草辎重,也很少出现笨重且移动速度迟缓的攻城工具。
所以他们使用的长梯也是最轻便且易于携带的。
这些长梯在不使用的情况下可以分截拆卸下来,使用的时候在重新组装,而且组装的速度也非常快,不过片刻的时间,叛军们已经将长梯准备完毕。
“小王爷,烈酒瓶子和箭矢准备好了吗?很快,它们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若水看着城下的叛军们,对身边的拓跋小王爷说道。
拓跋小王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颖悟的光亮。
“冈拉梅朵,我终于知道你准备的那些长杆,是做什么用了!”
拓跋小王爷一脸钦佩地看向若水。
枉他自负聪明,竟然直到这个时候,才猜到了她准备长竿的用意,和她相比,自己真是愚之极矣。
他眼中火热的光芒看得若水微微一窘,不由自主地别开脸,向城下瞧去。
城门前,叛军们正推着巨木,用力撞击着宫城大门,发出一声比一声更震耳的巨响。
“有的时候,越是简单的方法,实行起来就越快速越有效!只是,要看你是否能想得到。”若水饶有深意地看了小王爷一眼。
说完,她朝正向他们走过来的禁卫军统领招了招手。
“那些水烧好了吗?准备好,全部抬到那里!”她指了指正对着宫城大门的城楼上方。
“是。”禁卫军统领立刻答应道,停下脚步,然后向后一转,就朝正在烧热水的士兵走去。
“喂,等一等。”若水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抬水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用让水溅到肌肤上,你知道,那水里面……有东西。”
正用厚厚的棉布包着手准备抬水过去的士兵们,闻言,顿时全都站住了。
禁卫军统领的手一抖,忍不住去摸怀里若水交给他的小瓷瓶。
“请问太子妃,那水……如果碰到皮肤,会如何?”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又回身问道。
“会很痛,然后会觉得很痒,是那种从骨头缝里面散发出来的奇痒,而且这种痒会传染,凡是接触到烫伤水泡破裂后泌出的体液的人,都会染上同样的症状。所以,大家一定要特别小心!”
若水郑重其事地说道,指着一旁竖立的旗杆:“你让大伙儿用旗杆,抬着走安全些。大家别担心,如果真的不小心被锅里的水碰到了皮肤,不要慌,不要挠,立刻过来找我,我这里有解药!”
一听说有解药,士兵们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们听了若水的话,纷纷拔起旗杆,抬着沸腾起泡的一锅锅热水,朝若水刚才指定的地方走去。
一共有二十几口冒着热气的大锅从身边走过,一下子引起了其他士兵的注意力。
他们的人虽然还坚守在岗位上,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浩浩荡荡朝宫城大门上方位置走去的“开水大军”!
“看什么呢?专心点,叛军就要开始攻城了。”
禁卫军统领皱了皱眉头,低喝了一声。
士兵们立刻收回视线,专注地注视着城墙下方。
只见叛军们的云梯已经架好,几十架长梯像一条条巨龙一样,蔓延着爬上了城墙,叛军们手执盾牌,挡住城头射下来的箭矢,同时身手灵活地向上攀爬。
叛军们的盾牌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坚韧无比,最锋利的箭尖射上去,都分毫无损。
城墙上的守军不禁骇然变色。
眼瞅着敌军离城头越来越近,他们却束手无策,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敌军攻上城头,再和他们决一死战吗?
禁卫军统领对着众人扫视了一眼,一伸手抓起一根长竿,雄纠纠气昂昂地道:
“他们有云梯,咱们有长竿!等他们爬到一半的时候,大伙儿就用这个,把他娘的叛军的梯子给捅出去。”
“喂,你们这些人,一会儿就给我往梯子上砸酒瓶子!你们,还有你们!现在是考验你们箭法的时候了,等酒瓶砸碎之后,就给我射箭!你们的箭头上可都包着火药!以前总是聚在一起喝酒吹牛,说自己一箭双雕的家伙们,把你们的真本事那出来,别只剩下嘴上功夫。给我把叛军的长梯都烧了。没有了长梯,我看他们会不会飞!”
他的这番豪言壮语登时引起了周围士兵们的哄笑声。
同时,被他点名指到的弓箭手们,一个个全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准备向同伴和敌人们展示自己超凡的箭法。
城楼上紧张到压抑的气氛立刻为之一消,每一个人心中都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与此同时,若水跟在“开水大军”的身后,来到宫城大门的上方。
士兵们按照她的吩咐,将一个个冒着热汽的大铁锅抬架到了城墙上。
“注意听我的命令,我说倒,你们就同时把锅里的水往下倒!明白吗?”
若水站在城墙上,探头向下张望。
“明白!”众士兵异口同声的回答。
只见数百个身材壮实的叛军用肩膀抬着巨木重重撞在城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撞完之后迅速往后退,准备第二次撞击。
就在他们退到架着大铁锅的城楼下的时候,若水大喊了一声。
“倒!”
二十几口铁锅中的热水“哗啦啦”像是瀑布一样往下倾泻,兜头兜脸的地淋在叛军们的身上。
城楼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哭爹喊娘、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那声音简直比鬼叫还要凄厉,让所有听见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把铁锅里面的热水都倒干净以后,“开水大军”的成员们纷纷放下大铁锅,争先恐后地朝城楼下方看去。
只见城墙下被热水浇湿的土地上,数百个壮汉正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在翻滚的过程中,双手拼命地在全身上下挠个不停。
被热水烫伤的皮肤本就脆弱无比,哪里经得起他们这样用力的抓挠。
本来就是半熟脱皮状态的皮肤被一块一块地挠得从身上掉了下来,露出鲜红色的肌肉组织和淡黄色的组织液,出血量倒是很少,正因为没有鲜血的掩盖,所有才能把呈撕裂状态的伤口看的一清二楚,可越看得清楚,就越是让人心惊肉跳。
这被加了料的热水烫伤的叛军,好像嫌用手抓挠还不够过瘾似的,边挠边躺在地上用身体的各个部位来蹭着粗粝的地面,好像不把身上的皮肉不蹭掉一层就不甘心似的,边蹭边发出像是痛苦又像是呻吟的声音。
数百名大男人集体发出来的这种呻吟声,可谓是声势浩大,可是听起来怎么都有一种暧昧的味道。
城上和城下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场面惊呆了!
巴特尔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听着那些人发出来的呻吟声,只觉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实在是太丢脸了!
数百个体格粗壮的大男人,竟然被十数锅的热水折腾成这个样子,在敌军的面前打滚哀嚎还呻吟,简直把他巴特尔的脸都丢尽了!
巴特尔一直自负的是,他的手下全都是大草原的男人,是最强悍最坚忍的男人,即使手脚比砍断了也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强悍男人!
可这些人只不过是被淋到了一些热水,就鬼哭狼嚎成这般模样,实在是让人费解。
巴特尔气恼过后,很快便反应过来。
这些热水里肯定有古怪!
“去!救人!”巴特尔皱紧了眉头,吩咐左右,“多派些人手,把那些人都给我救回来,动作快点!”
地上的那群人其实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按照巴特尔的本性,他是不想救的。
因为救人对于被派出去的士兵来说很危险,他们必定会受到禁卫军猛烈的箭矢攻击,损伤必定是在所难免;而且把那些人就回来以后还要分出人手去照顾他们,实在是一种对人力上的浪费。
但即便知道救那些人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巴特尔还是得下令救人。因为他知道,如果放着那些人躺在宫城大门前的土地上到处翻滚挠蹭,会让别的士兵对他这个首领的做法感到心寒,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不能让军心有丝毫的动摇!
巴特尔的副将在盾牌手和弓箭手的掩护下,又带着数百叛军朝城门口快速冲去,想要把几乎把浑身皮肤都蹭掉的受伤叛军们救出去。
“想救人?哪有这么容易!”
禁卫军统领冷笑一声,他抬起手,大喝了一声。
“城楼西侧的弓箭手听我号令,箭头对准宫门外的叛军!”
随着一阵弓弦被拉紧的声音响起,城楼西侧的弓箭手们把所有的箭头都对准了宫门外地上滚做一团,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和判断力,一心只知道挠痒痒的叛军身上。
“城楼东侧的弓箭手们,给我瞄准那些准备救人的兔崽子们!”
他又是一声令下。
东侧的弓箭手也全都拉紧了弦,目光紧紧地盯住城下巴特尔的副将率领的数百名亲兵们。
“准备!”禁卫军统领斗志昂扬地低喝了一声,弓箭手们手里的弓弦又被拉紧了几分。
就在禁卫军统领抬起的手准备放下,并下令“发射”的时候,突然听到若水的声音叫道。
“不要放箭!”
禁卫军统领的手一下子顿在了空中。
他转头疑惑地看着她,恭恭敬敬地问道:“太子妃,您有什么吩咐?”
他现在对若水既佩服又畏惧。
这个来自东黎的太子妃,居然一点也不比他们长在草原上的姑娘逊色,反而更加勇敢和机智。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叛军们,他就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半点害怕的表情。
她不但不害怕,还沉着冷静地给自己和小王爷出谋划策。
她给自己的小瓷瓶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样的神奇液体,只不过区区数滴,就发生了如此奇效,一下子重创叛军数百人,轻轻松松的削减了叛军一部分实力,这等本事,实是可畏可叹!
他现在对若水的态度极是恭谨,心中更庆幸东黎国的这位太子妃是他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不要让弓箭手攻击他们,让叛军把地上的那些伤员带走!”
若水吩咐道。
“啊?他们可是叛军啊,为何要放他们走?”
禁卫军统领有点摸不着头脑。
在双方交战的时候,不是应该花最小的力气去消灭最多的敌人吗?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啊,为什么要让这样的机会白白溜走?
“桑吉,按照冈拉梅朵的话去做!”拓跋小王爷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不远处传来,他正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禁卫军统领桑吉连忙向他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对若水应是,吩咐弓箭手把箭头调整了回来。
“以后冈拉梅朵说的话,就等于是本殿下说的话,你们彻底执行就是,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拓跋小王爷显然因为刚才桑吉对若水的质疑而感到有些不满意。
桑吉心中一凛,迅速抬起眼帘看了若水一眼,连忙拱手应是。
若水却不以为然地摇头道:“不懂就问,这才是使人进步的道理。桑吉统领,要是不明白刚才我所说的话的用意的话,我可以解释一下。你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我给你的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桑吉低头沉思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叫道:“传染性!太子妃您的这种药具有传染性。多谢太子妃指点,我现在明白了!”
若水抿唇一笑,道:“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