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您可是凤体千岁千千岁,贵人自有天佑。”若水饶有深意的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颜色清幽,却带着一股寒气,托在掌心之中。
“这是用极寒之地的泉水,加上一种奇花的根茎炼制出来的解毒丸,能解天下百毒,这区区曼陀罗花更是不在话下,只要娘娘服下此丸,定然药到病除。”
若水信心满满的说道。
“啊?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奇药?请问太子妃,这药是您自己练出来的吗?下官听闻,极北的酷寒之地有一种奇花和寒泉,莫非这药丸就是……”曾太医两眼放光,紧紧盯住若水掌心中的药丸,眨也不眨。
他精研药性,对医书中描述的各种奇花异草都有所涉猎,一闻到这股寒香,就觉得气息幽冷,隐隐带着一种莲花的香气,竟像是古书中提到的一种寒泉和碧芯莲极为相似。
莫非,太子妃真的找到了这传说中极为难得的两种奇物?还将它炼制成药?
他不由激动得双手发抖,脸上满是红光。
若水微微颔首:“曾太医,你倒是识货之人,不错,就是这两样东西练成的。”
她转过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姚皇后,将手中的药丸往她面前一送。
“皇后娘娘,这解药的药性灵异无比,但是出瓶之后,不能久放,否则药效便减,请娘娘赶紧服下吧。”
“这……”
姚皇后犹豫了。
她神色复杂的看向若水,对她递给自己的药,既不敢接,也不敢不接。
她才不相信,这个柳若水会对自己安什么好心!她越是把这药说得神奇无比,姚皇后就越是怀疑,她越是催自己快点服下,姚皇后就越不敢服用。
“皇后,太子妃这药如此难得,你快快服下吧。”圣德帝也开口道。
皇帝开口,皇后再也难以拒绝,只好咬着牙接过若水手中的药丸,放在眼前瞧了瞧。
药一入手,她就闻到一股幽幽的冷香,那颗小小的药丸就像是一个冰球,寒气沁人,那股寒气直沁入她的掌心中,让她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
好冷!
姚皇后的心里越加怀疑,只觉得那药丸越来越凉,寒气几乎从她的手掌蔓延到四肢百骸,全身都在发起抖来。
这究竟是什么古怪的药丸!
拿在手里都这样的冷,要是吃下肚去,非把她全身都冻僵了不可。
哼,她就知道,这柳若水怎么会如此好心,给自己解毒!
她分明是想藉此机会,来要了自己的命!
把一颗毒丸说成解药,想哄得自己服下,她真当自己是傻子么?
“太子妃,此药当真有你说的这么神奇么?”姚皇角勾唇冷笑。
“是啊。”若水眨了眨眼,神情殷切的道:“皇后娘娘,请速服用吧,别错过了药性。”
她知道自己越是这样说,姚皇后心里的怀疑就越重。
要不是为了故意逗弄她,她才舍不得拿出这颗珍贵之极的寒极丸出来呢。
当面撒谎!
天知道服下这药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看到若水这无辜的样子,姚皇后几乎恨不得把手里的药丸扔到她的脸上。
小贱人,想和本宫斗,你还嫩了点!
“好,本宫信你,本宫这就吃。”姚皇后伸出纤纤两指,拈住药丸,正准备往口中送去,突然手指一颤,碧绿小丸一下子掉在地上,顺着光滑的御阶骨溜溜的滚出去老远。
“哎呀!”姚皇后一声惊呼,满脸歉然:“本宫一个手滑,竟然掉了灵丹,这该如何是好?”
曾太医抢上几步,捡起药丸,爱惜的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双手恭恭敬敬的呈上。
“皇后娘娘,这灵丹极是难得,可千万别浪费了。”
姚皇后脸一板,满脸不快地道:“曾太医,你这是何意,掉在地上的药,也要本宫吃吗?”
曾太医愕然道:“只要能治好病,就是良药,皇后娘娘何必如此拘泥?”
姚皇后冷哼一声,不去理会他手中的药丸。
心道:你和柳若水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想哄我吃下这颗毒丸,想也休想!
“太子妃,看来皇后不太喜欢服药,除了这药之外,是否还有法子可以驱除皇后体内的毒呢?”
圣德帝的目光闪了闪,开口说道。
姚皇后似乎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圣德帝也站在柳若水一方,逼自己服药。
看来,在陛下的心里,他还是更在意自己。
毕竟自己才是陪了他几十年的枕边人。
若水皱起了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陛下,除了服药之外,倒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帮皇后娘娘驱毒,只是会有一些疼痛,儿臣担心皇后娘娘会受不住,所以不敢提及。”
“只要能驱毒,朕相信皇后不会在意一些小小的疼痛的,对吗,皇后?”圣德帝立刻转颜看向姚皇后。
姚皇后的心里“咯噔”一下。
听了若水的话,她突然觉得头疼起来。
她刚刚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钻进了眼前这个臭丫头的套儿!
臭丫头……她绝对是故意的!
她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想给自己吃那颗什么碧灵丹,而是想让自己吃一个大大的苦头,说什么小小的疼痛,她指不定要怎么变着法儿来折磨自己呢。
姚皇后现在后悔莫及,早知如此,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吃下那个灵丹,当着圣德帝的面前,如果自己吃下药后有什么不良反应,陛下岂能饶了她?
真蠢!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想到这一点?
姚皇后的眼珠子马上落到曾太医手中的碧灵丹上,嘴唇微张,正准备开口说,要不本宫还是服药好了。
曾太医却转过身子,把手中的药丸呈给若水,道:“太子妃,这灵丹极是珍贵,幸好只是沾了点灰,不曾浪费了它的药性,请太子妃收好。”
闻言,姚皇后气得差点咬碎了银牙。
好你个曾太医,竟然敢当众下本宫的面子?
这药丸要是本宫吃了,就浪费了不成?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度过了今日之厄,回过头来,柳若水,姓曾的,还有那个老不死的郑太尉,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别想跑,她会一笔一笔的和他们算清楚这笔账!
若水一笑,接过碧灵丹,放入瓶中,收进了怀里。
这样的灵丹,她才舍不得用在姚皇后身上呢。
“太子妃,你准备如何给皇后驱毒啊?”圣德帝似乎很感兴趣的问道。
若水想了想,答道:“父皇,这曼陀罗花喜阴不喜阳,喜水不喜旱,要想为皇后娘娘从体内驱走此毒,儿臣想过,根据这花的特性,选与之生性相克之法,以火阳之气来对抗此花的阴湿之毒。”
“何为火阳之气?”圣德帝奇道。
若水微笑答道:“所谓火阳之气,就是将金针放于火上烧烫,然后针于皇后娘娘毒性最强的几处穴道之中,将这股火阳之气导入娘娘的体内,那花毒就可消弥于无形。只是……”
她欲言又止。
听了这治疗之法,姚皇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觉得脑袋越发的痛了。
这该死的丫头,居然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来折磨自己!
“只是什么?”圣德帝追问。
“只是我恐怕皇后娘娘会受不住金针炙体的那股烫热之痛,如果伤了娘娘的凤体,儿臣岂不是有罪?”若水眨了下眼,似乎颇为犹豫。
“呵呵,原来只是这样,无妨,朕相信,朕的皇后性子坚毅果敢,这点小小的烫热之痛,皇后一定能忍耐得住,皇后,你说是不是啊?”
面对着圣德帝殷殷垂询的目光,姚皇后骑虎难下,那一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牵了牵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陛下果然了解臣妾,臣妾不怕痛。太子妃,你就赶紧为本宫医治吧。”
“好,曾太医,你取一套金针来。”若水也痛快得紧,马上吩咐道:“德喜公公,劳烦您派人去取一些炭火来,好烧热金针。”
德喜答应着去了。
曾太医的金针却是随身携带,马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双手呈上给若水。
若水当着姚皇后的面前,打开布包,露出一排闪闪发亮的针尖,对着姚皇后微微一笑。
她的金针自然也是随身携带,她不用自己的金针,却用曾太医的,就是不想落人口实,免得日后有人说她在金针中做了手脚。
姚皇后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若水那恬淡的一笑看在她眼里却是含着浓浓的讽刺,她用力咬紧了牙,握成了拳头。
她对若水实在是忌惮之极,可是当着皇帝陛下和满朝大臣的面前,她又不得不维持皇后的风度,强装镇定。
若水自然看出姚皇后眼中的担忧和恐惧,她心底冷冷一笑。
这段时间以来,姚皇后出尽了百宝来打压自己,并两次三番设局,派人侮辱自己,想毁了自己的名节,直到今天,她还给自己扣上了一个毒害陛下,谋逆造反的罪名。
自己做人的准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她一针!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这姚皇后的所作所为,已经大大的触及了她的底线。
如果她再不回敬这姚皇后一份大礼,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希望姚皇后会喜欢自己送她的这份礼物。
若水勾起唇角,浅浅一笑。
姚皇后登时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只觉得眼前这个笑如春花的小小女子,实在是可畏可怖。
很快,烧红的木炭端到了大殿之上,曾太医把金针一排溜放在火炭上加热,过不多时,只见金针上冒起丝丝白气,若水道:“成了!”
她取出棉布包住针尾,拈起一枚金针,缓步朝姚皇后走来。
“你、你、你要针本宫的哪里?”
姚皇后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若水手中烧得微微发红的金针,恨不得从凤椅上跳起身来,远远的躲了开去。
可是她不能!
圣德帝和满朝文武大臣们的眼睛都在盯着她呢,她要是临阵脱逃,岂不让人小觑了去?
就算是再痛,她也只能咬牙忍住。
只是,今天这个仇,她记下了。
日后,她一定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她的眼中冒着火,恨不得把若水灼化一般。
若水浑然不觉,走到姚皇后身前,慢条斯理的说道:“要除花毒的阴性,自是阳性越强越好,人体经脉之中,有三处穴道阳性最强,它们分别是阳谷,阳池和阳溪穴,阳谷穴和阳溪穴位于手腕左右两侧,阳池穴则在手腕弯曲之处,只要从这三处施针,效果最佳。”
“妙啊!太子妃之言,让下官茅塞顿开,听太子妃一席话,胜过下官读上十年医书。”曾太医由衷的赞叹道。
姚皇后心里郁闷得差点要吐出血来。
她缓缓伸出双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她年逾四十,虽然保养得当,养尊处优,可就算再多的脂粉,也已经难以遮掩住眼角眉梢那岁月的痕迹。
唯有她这一双手,依然洁白娇嫩,有如少女的柔荑,一直被她视之极重。
这柳若水哪里不好针,偏偏要在她的双手上下针,毁去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让她如何不恨之入骨?
“皇后娘娘,请先伸右手,趁着金针上的热气未散,我尽快为娘娘施针,助娘娘早点解除痛楚。”
若水目不转睛的看着姚皇后,似笑非笑的道。
姚皇后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把右手一伸,同时闭上了眼睛,紧紧抿住了唇角。
“皇后娘娘,可能会有一点点疼痛,请您一定要忍住。”
若水说完,手中金针已经迅速扎了下去,她认穴奇准,不偏不倚正好扎在姚皇后右腕外侧的阳谷穴上。
这个位置恰好在关节的活动处,痛感最足,这一枚滚烫的金针扎下去,滋味可想而知。
“嗷……”
几乎是立刻,姚皇后就爆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嚎叫,从凤椅上一下子蹦了起来,什么仪态、什么端庄,全都不见了。
她眼中闪动着扭曲凶恶的光芒,伸手指着若水,大声喝道:“小贱人,你竟敢谋害本宫?本宫、本宫要杀了你!”
“陛下,请快点派人按住皇后娘娘!千万不可让娘娘移动半分,娘娘体内的花毒又发作了,如不继续治疗,性命堪忧!”
若水面露忧色,转脸对圣德帝道。
圣德帝也是满脸的担忧,对周围的宫女们喝道:“还不赶紧按住皇后!要是皇后出了什么意外,朕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宫女们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姚皇后牢牢按在椅子里。
姚皇后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半分。
她精心梳理的发髻乱了,头上的凤头饰物也掉在了地上,形容狼狈不堪,有如疯妇,嘴里嘶声大叫道:“柳若水,你这个妖孽,你想谋害本宫,陛下,您千万不要听信这个妖孽的话,她想要害死本宫!放开本宫,你们这群蠢货,快放开本宫!如若不然,本宫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一个全都砍了下来!来人,快来人,把柳若水这个妖女给本宫拿下!”
她声音又尖又利,有如魔音般穿透耳膜,眼神狂乱,状似疯魔,哪里还有半点一国之母的高贵风仪。
大臣们都瞧着她,眼神中满是同情,摇头叹气。
“哎,看不出来,这曼陀罗的花粉当真是厉害。”
“是啊,皇后娘娘又发病了,哎,这样子真是可怜。”
“皇后娘娘一向端庄贤淑,没想到发起病来,居然会这般模样,真是……”
“希望太子妃能够妙手回春,让皇后娘娘早日恢复健康,如若不然,恐怕陛下他会……”
群臣喁喁,听得若水好笑又是好气。
没想到从古至今,八卦始终是最热门的话题。
不光现代的女人爱嚼舌头,这些古代的男人们八卦起来,也着实让人吃不消。
姚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人满嘴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他们都没长眼睛吗?
他们就看不出来,受害者明明是她啊,为什么每个人却把这小贱人当成了好人?
她不服!
“柳若水,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若水接下来的两针,更是让姚皇后痛彻心肺,几乎全身都疼得抽抽起来,恨不得用眼神将若水千刀万剐。
她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痛?
只觉向这三针就像是扎在她的心尖上,再也忍耐不住,痛苦的嚎叫起来。
“哎哟,痛死本宫了!妖女,你给本宫施了什么妖法?”
她疼到了极点,突然觉得头脑一热,沉重的内心像是被撕破了一个口子,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所有积蓄在心底的情绪,就像爆发的火山,迅猛的喷薄出来。
“柳若水,你这个妖孽,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害了本宫,你就可以坐到本宫的宝座上!本宫告诉你,只要有本宫在,你就永远没有这一天!就算陛下驾崩,你也别想当上皇后,因为……你不配!”
所有人一片哗然。
天哪,姚皇后真的是疯了,她竟然当着陛下的面前,连陛下“驾崩”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脱口而出。
众人面面相觑,不如如何是好。
姚皇后依然滔滔不绝的骂了下去。
“你和太子夫妇二人狼狈为奸,想要害我,你们休想!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和你们斗到底!什么太子,太子妃,在本宫的眼里,你们屁都不是!一个贱妇生的儿子,也想当太子?他算是什么东西!”
姚皇后眼神越发的狂乱,越发的语无伦次。
大臣们再次肃然。
姚皇后这是骂完了陛下,又在公然诋毁太子殿下,竟然说太子殿下的娘亲是贱妇?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圣德帝的眉头一下子蹙紧了,他暗暗握紧了拳,目光紧盯着姚皇后,眼中神色晦暗难明。
姚皇后却不住口的乱叫乱骂,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叫骂些什么,只知道她每骂一句,心口的郁结就松动一分。
于是,她越骂越是痛快,越骂越是舒畅。
许多平时压抑在心底许久的不满和愤懑,全都被她发泄了出来。
大臣们一个个如坐针毡,几乎站不住了。
恨不得全都捂上了自己的耳朵,当自己是聋子,瞎子,听不见也看不见。
老天哪,这姚皇后果然是疯了,她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而且字字句句不离陛下,口口声声说陛下负心薄幸,没有心肝,只知道宠幸那个娇滴滴的小贱人,幸好苍天有眼,那小贱人死的早,却又留下了一个小贱种!
她口中的小贱人,自然指的是前皇后。
她口中的小贱种,自然就是太子殿下。
圣德帝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眼中几乎阴沉的要滴下水来。
可是过不多时,他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若水看在眼里,不由佩服之极。
这样的养气功夫,姚皇后就是再修炼上十年、二十年,也学不到一成。
她原本想借着金针刺穴的功效,逼出姚皇后心底的秘密,查探出她最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哪知道姚皇后积蓄在心底最深的,竟然是对小七生母以及对小七的切骨痛恨,还有对圣德帝深深的怨怼之情。
唉!
若水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看来她要想知道姚皇后幕后之人的身份,还需要多花些力气才行。
虽然目的没有达成,但是让姚皇后在众人面前出这样一个大大的丑,也总算是报答了她待自己的“恩情”!
姚皇后越骂越是难听,圣德帝始终不动声色,静静的倾听着,脸上平静的看不出喜怒。
德喜公公却实在是听不得了。
他一甩拂尘,对着左右喝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木头人啊?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你们赶紧让娘娘安静安静。”
皇后娘娘说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涉及了皇家的隐私,传扬出去,皇家的体面何存?
宫女太监们这才如梦方醒,听懂了德喜公公的意思。
让皇后娘娘安静安静,言下之意就是要堵上皇后娘娘的嘴巴!
于是众人一窝蜂的拥上前,掏出帕子准备往姚皇后的嘴里塞去。
就在这时,姚皇后的面色突然一变,张开嘴,“哇”的一声,一口黑血喷溅在地上,像是绽开了一朵妖冶的黑花!
大臣们齐声惊呼。
就连圣德帝都悚然动容。
难道太子妃当真对皇后娘娘下了毒手?
几乎每个人心里都这么想。
只有曾太医,他蹲下身观察着姚皇后吐出来的那口黑血,抬起头,欣喜道:“恭喜皇后娘娘,曼陀罗的花毒就混在这血中,吐出来之后,您就无大碍了。”
听了曾太医的话,大臣们都吁出一口气,暗自为自己刚才对太子妃的猜疑而惭愧。
姚皇后却恍如不闻,她的胸口重重的起伏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吐出这口黑血之后,她倒的确觉得浑身不疼了,胸口就像是移开了一块大石,松快舒畅了许多。
可是心头一松之后,一种难言的情绪就像海浪一样,汩汩的在胸前翻涌,让她不吐不快。
一名宫女站在她的身边,见她唇边留有一丝血迹,递过去一方帕子,小心翼翼的道:“皇后娘娘,请擦下唇角的血……”
话未说完,姚皇后倏地转过身来,柳眉倒竖,厉声喝道:“贱人!”
那宫女被打愣了,马上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姚皇后却不依不饶,冲上去揪那住那宫女的头发,劈头盖脸地又重重扇了她几巴掌,嘴上骂道:“该死的娼妇,来自北曜的小贱人!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也想勾引陛下?本宫撕烂了你这张脸!”
她伸出长长的指甲,对着那宫女的脸划了过去,只听得那宫女一声长长的惨呼,脸上已经多了几条血痕。
姚皇后犹不解气,上去又是一脚,重重踹在那宫女的小腹上,用力连连跺了下去,狠狠的道:“本宫让你勾引陛下,还怀上了不三不四的野种,本宫让你生、让你生!本宫让你连屁都生不出来一个!”
她又踢又骂,又抓又打,有如疯魔了一般。
任谁也想不到,素日里看起来高贵端庄,威仪有度的姚皇后,打骂起人来,居然是这样一副丑恶的嘴脸,她骂人用的那难听的字眼,比大街上骂街的泼妇也不遑多让。
在场的众人全都看得呆住了,宫女太监们看到那被踢打得嘴角出血的宫女,都把头埋得低低的,人人心里都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
大臣们面面相觑,心中都想:皇后娘娘这是得了失心疯么?
那曾太医不是说皇后娘娘吐出黑血之后,体内的毒已经清了吗?怎么还会这般发疯?
难不成真的是太子妃她……
若水没有忽略到众人投注在自己身上那狐疑的目光,她看着像疯狗一般继续扑在那宫女身上乱踢乱打的姚皇后,心里默默的对那名宫女道了声抱歉。
“太子妃,皇后她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圣德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是若水给姚皇后下了什么毒。
做了数十年的皇帝,这点识人的眼光他还是有的。
别人想在他的面前玩什么花样,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至于若水的小心思嘛,他更是心知肚明,也不说破,无非就是想给这姚皇后吃点小苦头罢了。
“陛下,皇后娘娘这是解毒之后的应有之症。那曼陀罗花的毒性很是厉害,虽然已经随着皇后娘娘的那口毒血排出体外,但是它的药性已经侵害过娘娘的身体,儿臣所做的就是把皇后娘娘体内残存的药性全部激发出来,这种花毒有一种特性,它会激发出人心里平时压抑的一些情绪,如果娘娘说话有过激的地方,请陛下见谅。”
若水声音清朗,娓娓道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姚皇后之所以性情大变,和平日里判若两人,竟是这个原因。
没想到端庄持重的皇后娘娘,心里居然积压了这许多的怨毒!
那宫女在她的打骂之下,只知道抱着头,倒在地上哀声求饶。
“皇后,够了!”
虽然知道姚皇后是药性发作,圣德帝还是看不下眼去,忍不住沉声喝止。
姚皇后也打得累了,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手,目光略显呆滞,转头看向圣德帝,眼神中满是怨恨。
“够了?不够!本宫还没打够,没骂够!你知道这几十年来,本宫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本宫天天等着你,盼着你,可是你……”
她突然愤声叫道:“你的心里却从来没有我!你一直在想着那个死去的贱女人,就算是她死了,你也没有一天忘得了她!你知道我有多恨,我恨她,我恨你,我更是恨死了你们两个人生的儿子,我巴不得他马上死掉!”
大臣们尽皆变色。
姚皇后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这种话她可以放在心里,可是公然把它说出口来,这后果有多严重,姚皇后她会不知道吗?
皇帝陛下有多宠爱和重视太子殿下,大臣们全都看在眼里,心中有数。
姚皇后这话分明是在触动圣德帝的逆鳞!
看来,她这个皇后之位……是坐不久长了。
大臣们全都抱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幸灾乐祸的瞧着这一幕。
没有人同情姚皇后,更没有人愿意看她一眼,这段时间他们受这个嚣张跋扈女人的气,在这一刻全都出了。
看起来,还是太子妃手段高明啊。
每个人的心中对若水都充满了敬畏之意,同时也暗暗感激她为自己出了这一口积蓄己久的闷气。
姚皇后的嘶声大叫,声音响亮,在偌大的殿堂里回响。
饶是圣德帝修养再好,城府再深,听得她如此辱骂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儿子,也忍不住震怒。
他猛的一拍御案:“来人!把这个疯妇给我拿下!”
他两只眼睛如要喷出火来,如果不是姚皇后中了药性,把心里的话通通说了出来,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女人会如此恶毒!
她居然在心里诅咒了他的妻子和儿子,足足数十年!
想起老七小时候缠绵病榻时的病弱模样,想起爱妻离世之时自己的绝望伤心,圣德帝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利刃狠狠的划过,而这种利刃,就是姚皇后口口声声骂不绝口的诅咒。
此时此刻,他想剥了这个女人的皮的心思都有!
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虽然恼怒欲狂,仍然保持着清醒的理智。
姚皇后,不能杀!
左右御林军听了圣德帝的命令,大声应道:“是。”
他们团团把姚皇后围在当中,长枪剑戟,兵刃闪亮,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动手。
对方可是皇后娘娘,皇帝陛下只是下令拿下,可该如何拿下?
他们都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圣德帝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命令下得有点不妥,却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处置姚皇后的好办法,不由蹙起了眉头,暗自发愁。
虽然姚皇后满口不敬之词,但她都是受到药物刺激所致,也算不得什么大罪,更何况,他已经容忍了她这么久,怎么可以因为一时之气,就坏了大事?
可是骑虎难下,他已经怒气冲冲的下令要拿下姚皇后,都说是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可该怎么收回来?
大臣们也全一惊。
殿下这是何意啊?难不成是要废后么?
废后,可是国之重事,可是大臣们谁也不想为姚皇后求情,而姚皇后的几名亲信,又像木头桩子似的动也不动。
大殿下顿时一片沉寂。
正在嘶声大叫的姚皇后突然闭上了嘴巴,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御林军们指着自己刀枪剑戟,像是从一个迷醉的梦中醒来一般,一脸愕然。
“你们、你们这是要作反么?”
她体内残存的药性已经发作过了,脑中登时恢复了清明,可是对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却没有半点印象。
当她突然醒过来,发现御林军们把自己团团围住,不由得一惊,神色惊疑不定。
圣德帝冷哼一声,一看姚皇后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多么心虚。
“皇后,你刚才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么?”
“臣妾刚才说什么了?”姚皇后皱紧了眉头,脑海中只有一点模糊的影子,她只记得自己吐出了一口黑血,然后心怀大畅,再然后……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被她打得鼻青脸肿,口角流血的宫女身上,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的手上还带着那宫女身上脸上的血迹,怔然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看着姚皇后的表情,全都充满了鄙夷之情。
啧啧,这姚皇后演的好戏啊。
她以为她想装疯卖傻,就能躲得过去陛下的责罚么?她以为她刚才冲口而出的那些话,自己这些人都没长耳朵听么?
圣德帝也绝对不相信姚皇后会对刚才的事情全无印象,心中越发的厌憎,只是冷哼一声。
这姚皇后,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烫手的热山芋,让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置才好。
“陛下。”若水旁观良久,突然上前一步,对着圣德帝盈盈一礼:“皇后娘娘体内的毒虽然已经清除,但是娘娘的心情却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段时间绝对不能操心劳神,需要找一个环境清幽,不受人打扰的地方静养,才能有助于娘娘尽量的调养身体。”
圣德帝眼前一亮。
这倒是个好办法!
“太子妃之言有理,来人,速将皇后送至曲苑清池,那里风景绝佳,无人打扰,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姚皇后愣住了。
静养?那岂不就等于是软禁?
“陛下,臣妾犯了什么错,您为何要臣妾送去曲苑?陛下……”
姚皇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质问道。
圣德帝却懒得再听她多说一个字,摆了下手,森严道:“皇后有恙,还不快送皇后前去静养?”
德喜公公对左右太监宫女一使眼色,提高了声音叫道:“陛下有旨,送皇后娘娘前去曲苑清池静养,还不快送娘娘起驾!”
宫女太监们个个都是人精,见状哪还不明白德喜的意思?
一个个走上前去,把姚皇后拥在其中,拉腿拉胳膊的,推搡着往殿外就走。
他们虽然畏惧姚皇后,可是今天看到姚皇后在大殿上出了这样大的一个丑,人人都瞧她不起,她今后想要再获得皇帝陛下的欢心,恐怕是难如登天。
在后宫之中,拜高踩低之事屡见不鲜,后宫的女人一旦失去了皇帝的宠爱,那她从今往后在这皇宫里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