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桃看到自己的时候,也是像耗子见了猫。
这人人见了自己,都觉得害怕,可为什么唯独他的那鬼丫头,却是半点儿也不怕自己呢?
看来真的是自己太宠她了,待她太好,宠得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老八说得没错,这女人嘛,就不能宠!
他越是冷着她,说不定她反倒想起自己的好处来,前来讨好自己。
嗯!就这么着!
小七又想,若水在府里左等自己不回,右等自己不回,说不定有多心急心焦。
哼,就让她也为自己担心一回好了。
如是一想,小七又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决定再多逗留一会儿。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台子周围的看客们发出一阵喧嚣之声,随后又变得安静之极。
若水也被惊动了,不由抬眸向台上瞧去。
只见那些身披轻纱的少女们已经歌舞完毕,不知何时退了下去。
一重一重的帷幔正在缓缓拉开。
原本靡靡的丝竹之乐也停歇了。
人声寂寂中,只听得一抹琴音悠然响起。
铮铮淙淙,有如山涧泉水,流淌而下,飞珠溅玉,忽地拔起一个高音,宛如凤啸龙吟,声动四野。
台下登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琴,好琴!”
“人间能得几回闻,果然是妙比天音啊!”
“能够听得千秀姑娘妙音一曲,真是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那琴音铮铮不绝,众人的采声虽响,却半点也没将这琴音压下去,反倒衬得琴音更加悠扬响亮。
若水对抚琴说不上通,也说不上不通,只是觉得这琴曲大为不俗,倒不像是青楼妓馆应该弹奏的靡靡之音,反而有种高山流水寻觅知音的淡淡惆怅。
没想到在青楼妓馆之中,居然能听到这样不落俗套的琴音!
她不由来了些兴趣,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台子上面。
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帷幔被缓缓拉开,只剩下最后一层薄如雾般的轻纱,轻纱后有一名少女,正端坐抚琴。
朦胧且诱人。
她微垂螓首,对着台下的众人瞧也不瞧,全副身心都倾注在自己所奏的乐曲之中。
若水不由击节赞叹。
这姑娘倒是比那些庸脂俗粉多了些意思。
听了众人的喝采,她扬了扬眉。
这弹琴的女子名叫千秀?果然琴声不俗,人也不俗,就连名字都如此好听。
她的眼角对着小七的方向瞬了瞬,心里突然多了个主意。
小七却没什么心思听琴。
他的心思来来回回,都缠绕在若水的身上。
一忽儿想早点回府就可以看见到她的容颜,一忽儿又想多逗留一些时候,让她为自己牵肠挂肚。
他的心思被这两种心情弄得七上八下,哪有什么听琴的情趣。
琴音未歇,他实在是呆不住了,再次霍然起身,往外就走。
就在这里,房门突然开了,老八走了进来,见小七要走,一把勾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道:“七哥,急什么,这好戏才刚刚开始,来,来,来,咱们再喝上几杯,听着这样美妙的琴音,真是让人将烦恼俗事,尽诸抛于脑后啊。”
他拉着小七再次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轻纱后的弹琴少女,忽地转头对小七道:“七哥,你瞧这台子上弹琴的姑娘,像不像一个人?”
老八本来想借着出恭之机,脱身开溜。
可转念一想,七嫂前来问罪的对象又不是自己,自己何必像耗子见了猫,溜得这么快?这岂不是更显得自己心虚么?
倒不如装做若无其事,好好的欣赏一下这出戏,会唱到什么样的地步。
所以他才去而复回,见小七要走,哪里肯依。
哪知却被楼下弹琴的少女牢牢吸引了视线。
“像什么人?”
小七随口应道,半点也没将老八的话听进耳中。
甚至楼下那弹琴少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也完全视而不见。
他拧眉不耐烦道:“走吧!这里味道难闻得紧,也不知道你叫来的这些女人身上擦了些什么鬼东西,臭也臭死了。”
厢房里充溢着的是几名青楼姑娘擦的胭脂浓粉,熏得他头疼。
那几名姑娘的脸全都变得难看之极。
她们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顶顶极的上品,就连胭脂花粉,用的都是万香斋万大娘亲手所制的花粉,一小盒就要整整十两银子!
这贵公子的嘴巴恁地毒,竟然把她们用的这些好东西贬得一钱不值。
可在小七的气势这下,谁也不敢吭声。
老八也是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楼下,眨都不眨。
“七哥,你瞧,她像不像七嫂?”
要不是他亲眼看到女扮男装的若水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厢房里,他真的会以为是若水正在台上弹琴。
像若水?
小七倏地一眯眼,对着台子上的少女瞧去。
轻纱之后,那少女的容貌模模糊糊瞧不清楚,但见她穿着烟纱碧霞罗,如烟笼芍药般风姿绰约,乍眼一看,那体态风姿,倒真的和若水有七八分相似。
小七一眼看过,再不瞧第二眼。
他对若水熟悉之极,那少女的容颜虽然隐在轻纱之后,他还是分辨出来,她绝不是若水。
但却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家之心。
琴音越弹越低,渐渐轻杳无息。
楼上楼下,依然是一片寂静,众人的耳中,似乎仍在缭绕着那袅袅的琴音,犹自未歇。
过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采声如雷。
眼见得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容妈妈这才一脸笑容地步上高台,不无得意地道:“诸位大爷,诸位公子,千秀姑娘这琴音可美妙?”
“美!”
“妙!”
台下一片叫好声。
容妈妈又笑问:“琴音美,人更美。大伙儿想不想瞧瞧千秀姑娘有多美?”
“想!”众人异口同声。
容妈妈笑着一抿唇,双掌拍了拍,台子上那最后一层轻纱也缓缓向两旁拉边。
楼上楼下的客人们全都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渐渐展露出真容的弹琴少女千秀。
老八更是看得眼都不眨。
等到轻纱完全拉开,千秀抬起下巴,目光对着台下诸人轻轻一瞬。
“哇!”
“好美啊!”
楼上楼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赞美之声。
就连成日里徜徉于花丛,见惯了美人的老八,也啧啧赞叹。
“七哥,你瞧这姑娘,长得倒真是和七嫂有那么几分相似,嗯,秋水为神玉为骨,形容的就是她这等绝代佳人,她这眼波如盈盈秋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哎,可惜,可惜,这等美人,却流落在烟花之地,有如白玉染了微瑕,但,听她琴音,却是瑕不掩瑜。”
小七却很是不耐,什么白玉微瑕,他对那千秀就没半点兴趣,也没兴趣听老八在那儿对她品头论足,他现在只想早早离开回府。
“这琴也听了,美人也见了,咱们该走了。”他皱眉道。
“不急,不急。七哥,你且坐下,稍安勿躁,看一看这下面还会有什么精彩的节目,据我所知,七哥你要是不看,可会后悔哦?”
老八笑嘻嘻地道,不动声色地向着若水的方向瞟了两眼,哪知若水却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
她正直勾勾地看着楼下的千秀,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看了好一会,她抬手唤进一名小厮,指着楼下的千秀,开门见山地问道:“这姑娘多少钱一晚?”
她问得又粗俗又直白,听得那小厮一阵汗颜。
但他见若水独处一所包厢,气度高华,服饰都雅,贵公子派头十足,倒也不敢怠慢,一脸谦卑地回答道:“这位公子爷,您是第一次来咱们醉春阁吧?”
若水就纳闷了,心里直嘀咕,自己脸上难道刻着字?为什么人人见了自己,都认出自己是第一次来。
“不错,咋的啦?第一次来你这醉春阁,就选不得姑娘不成?”她挑了挑眉。
那小厮连声不敢,赔笑道:“公子爷您有所不知,这千秀姑娘,可是咱醉春阁的头牌姑娘,她可是一位从来没接过客的清倌人。”
他看了看若水,小心道:“公子爷,您知道什么是清倌人吧?”
若水自然明白,点头道:“我明白,就是说这千秀嘛,还是清白之身,对吧。你继续说。”
那小厮似乎松了口气,笑着继续道:“千秀姑娘来到咱们醉春阁时间不长,但是她卖艺不卖身,每晚上只在台子上弹奏一曲以娱嘉宾,有不少的达官贵客都想求一亲千秀姑娘的芳泽,他们不在乎钱,只求能和千秀姑娘共度一宵。但不管对方出多少银子,千秀姑娘都没有答允。”
“哦?原来是这样。”若水对着台子上的千秀又打量了几眼,没想到倒是个有气节的姑娘。
“但是……”那小厮话风一转,笑得更加谄媚:“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公子爷第一次来咱们醉春阁,就赶上了千秀姑娘的好日子。千秀姑娘突然决定,从今晚开始,就要正式接待恩客了。至于谁能今夜抱得美人归,就要看谁兜里的银子鼓不鼓啦!公子爷,您要是真的对千秀姑娘有意,待会可直接参与阁中竞拍,千秀姑娘的初夜,乃是价高者得!”
“原来如此!”若水点了点头,这法子倒是简单。
她随手掏了一块碎银子丢给那小厮,那小厮喜出望外,点头哈腰地道谢。
若水摆了摆手,等那小厮退出门去,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千秀身上,随后对着小七的方向一瞟,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
既然他背着自己来到这勾栏院、青楼阁,那自己要是不送他一份大礼,岂不是对不起他?
这千秀姑娘嘛,看上去倒也清纯可人,想来一定会对他的胃口吧。
最起码也比他和老八身边围绕着的那些庸脂俗粉更加顺眼。
若水越想越是得意,手指随着乐曲在桌面上轻轻有节奏的敲击着,等着楼下报价的开始。
而正在被若水算计着的小七,却浑然不觉,心不在焉地喝着酒。
楼下的竞拍何时开始,他竟是丝毫不知。
“五十两!”
“一百两!”
“二百两!”
“五百两!”
叫价声此起彼伏。
千秀的身价被一节节提高,随着银两数目的加大,现场的气氛也空前高涨热烈。
容妈妈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她挥舞着帕子,不时地对楼上楼下的看客们大声相询:“五百两?李大官人出到五百两,还有哪位爷出更高的价?”
“六百两?哟,还是王老爷您慧眼识佳人,咱们千秀姑娘这小模样,那可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只要六百两,真的不贵不贵!”
“什么?一千两?哎哟喂,这位大爷脸生得紧,您是头遭来咱们醉春阁吧,您可真有运气,眼光更是好,咱千秀姑娘要是跟了您,可真是她的福气……”
“啊?这位刘公子,您说什么,请恕老身耳背,没听清楚,您出了多少银子?五千两?啊哈,刘公子,您这可是第一次在咱们醉春阁挑姑娘,您一挑就挑了个最好的,这五千两啊,一点也不贵……”
千秀的身价有如水涨船高,很快就被叫到了五千两的高价,可是老八依然坐得稳如泰山,只是两个眼珠子一个劲地往千秀的身上瞟。
小七抬眼看着老八。
“你怎不叫价?”他觉得有些意外,这种热闹,老八一向是最喜欢凑的,更何况那千秀的姿容体态还和若水颇为相像。
老八摇摇头,笑道:“这种清倌儿,都骄傲自大得紧,性情孤高,你瞧她那一脸冷冰冰的模样,像是所有人都欠了她二百吊钱一样,让人瞧了就倒胃口,哪有这几位聪明伶俐、温柔美貌的巧姐儿善解人意。”
说着,笑嘻嘻地在身边一名姑娘下巴上一勾。
几名姑娘全都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口一个“八哥”、“八爷”、“八公子”得把老八围在中间,俏语娇音,轮番敬酒。
老八来者不拒,喝得好不畅快,同时眼角的余光还往若水那边瞄了瞄,心道:七嫂恁地沉得住气,居然还不前来找七哥算账。
难道说她正在暗中酝酿着什么不成?
而楼下,千秀的叫价已经被看客们抬到了九千两。
“九千两!”容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的颤音,“这位侯老爷出九千两买千秀姑娘的初夜,还有哪位爷出高价没?”
看客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千秀,直咽馋涎,却无人再喊价。
九千两!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给一个普通的清倌儿赎身的了。
如果拿来只是买一个姑娘的初夜,这个价未免太贵。
于是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不再竞价。
那侯老爷乐得捻须大笑,对身边的随从一使眼色,那随从点出九千两银票,准备上台送给容妈妈。
众人一齐羡慕地看着那最终抱得美人归的侯老爷。
见他方头大耳,体态肥胖,满脸油光,一副富富态态的模样,再瞧台子上的千秀,有如一朵清莲般亭亭玉立,纤尘不染。
众人尽皆惋惜。
“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啊!”
人群中,有人叹息着嘀咕了一句。
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随声附和。
那侯老爷似懂非懂,转头问身边的随从:“猪爱吃白菜么?赶明儿你拉一车白菜回来,喂咱们后院养的那几头猪。”
闻言,众人哄堂大笑,笑得那侯老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容妈妈也是心中一叹,看了看轻灵如水的千秀,再看了看蠢笨如猪的侯老爷,摇了摇头。
不过这种事见得多了,她的心肠也刚硬了。
她再次堆起了满脸的笑容。
“如果没有哪位大爷再出价,那千秀姑娘今晚就是侯老爷的了!千秀啊,这位侯老爷可是咱们醉春阁的大贵客,他待姑娘那叫一个温柔体贴,你头一个能服侍侯老爷,也是你的造化。”
她又转头对着千秀道。
那叫千秀的少女挺直了身躯,有如一枝秀竹般站在台上,容颜清冷,目似寒星,神情淡漠,好像刚才竞拍的不是她的初夜一般。
听了容妈妈的话,她的眼神终于动了动,顺着容妈妈手指的方向,秋水为神的大眼睛对着侯老爷瞬了瞬,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竟无半点异样。
那侯老爷被千秀的秋波一扫,整个人的骨头都似要酥了,恬着脸就往台子上走,嘴里乱七八糟的嚷着。
“哎哟,千秀小乖乖,这小模样看得老爷我的心都要化了,来来来,咱们这就赶紧进房,让老爷我好好地疼你。”
周围的人同时叹了口气,有的便转开了眼去,不忍看到这样花一样的姑娘落在那肥胖如猪的侯老爷手里,任其糟蹋。
也有人暗自懊悔,怎地不多带点银子来,以至于让这样水灵的姑娘从手指缝里溜走。
“等、等一等,这、这位公子……出、出一万两!”
就在侯老爷拿着一撂厚厚的银票走上高台,容妈妈准备一锤定音的时候。
突然,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万两!
在场的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连拿着银票的侯老爷,脸皮也抽搐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瞧去。
只在二楼的一间厢房探出了一个脑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缩头缩脑地朝下看。
容妈妈一见之下,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杏眼圆睁,叉腰指着那小厮喝骂道。
“小四,你这个小兔崽子,捣哪门子的乱!一万两!你这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把你祖宗八代都卖了,也卖不了这个钱!去、去、去,哪凉快滚哪儿呆着去!”
那小四被容妈妈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吓得马上把脑袋缩了回去。
容妈妈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侯老爷道:“侯老爷,让您见笑了,小四是咱这阁里跑腿打杂的小厮,他喊的价,不作数,嘿嘿,不作数。”
那侯老爷这才缓和了脸色,咳了一声,正准备说话。
突然楼上那小四又探出头来,叫道:“容妈妈,我、我不是自己喊价,我是替包厢里的这位公子叫的价,这位公子说了,他看上了千秀姑娘,要出一万两买她的初夜。”
闻言,楼上楼下的客人们全都一齐向着小四所在的厢房看了过去。
却见这厢房帘幕垂得密不露风,什么也瞧不见,只有小四从帘幕中露出一颗脑袋,朝着楼下喊话。
众人均想,不知道这间厢房里坐的是哪位财神爷,恁地财大气粗,只不知他为何不肯露面,难道是容颜丑得见不得人?
可他就算是再丑,还能丑过那侯老爷去?
容妈妈听了小四的话,眉头一皱,仔细向那间厢房看了两眼,忽然一拍额头,想了起来。
这不正是她为那女扮男装前来醉春阁找她夫君的那个姑娘安排的房间嘛。
可她明明是个姑娘,又怎么会看上了千秀,出到一万两银子的天价,来买另一个姑娘的初夜呢?
这事儿,还真是匪夷所思。
至于那位姑娘嘛,倒的确像是个有钱的主儿。
容妈妈自认这看人的眼力还是不错。
乞丐就算是穿金戴银进了她这醉春阁,她也能一眼看出对方不过是披了层锦衣的要饭佬,贵公子要是穿了一身补丁衣裳想装穷,也休想瞒过她容妈妈的一双利眼,就算是石头缝里她也会榨出对方三两油来。
所以,只要对方出得起这个钱,她管这金主是男还是女。
送上门来的银子,她容妈妈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当下她笑得像朵花似的,对那侯老爷道:“哎哟,侯老爷,包厢里的那位公子出价一万两,不知道侯老爷您……”
侯老爷气得脸通红,怎么也没想到,这煮熟的鸭子居然被人劫了胡!
他满心不忿,气呼呼地一甩袖子,道:“我出一万五!”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一个个伸出了舌头缩不回来。
我的个乖乖!
一万五!这要是换成白花花的银锭子,足足能把人砸个半死!
就算是数银票,也要数上好一会儿啊。
侯老爷身边的随从脸都绿了。
他凑到侯老爷的身边,悄声提醒道:“老爷,咱这趟出门可就带了一万五,这可是夫人让您买大肥猪的银子,您要是……回头夫人那里恐怕交不了差。”
侯老爷浑身一个哆嗦,想起了自己家里那头母老虎,开始觉得后悔。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就这样收回来,他侯老爷的脸岂不全丢光了。
他咬了咬牙道:“要你多什么嘴!给老爷把银子准备好,老爷我今晚就要定这小姑娘了。”
那随从不敢再劝,把所有的银票全数交到了侯老爷手中。
侯老爷握着厚厚一撂银票,斜着眼睛对若水所在的包厢瞟去。
“怎么样?老爷我出价一万五,楼上的哪位兔儿爷还要继续和老爷我抢人哪!”
小四把伸出来的舌头好不容易才缩了回去,回头问若水。
“公、公子,咱们还要继续出价不?”
若水不紧不慢地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
小四刚缩回去的舌头再次伸了出来。
乖乖,两万两?
自己没看错吧?
若水笑着对他点点头。
小四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控头往楼下瞧去,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期待着自己的再次报价。
他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自豪感。
他小四活了十六年,还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关注过。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公子爷说了,他出两万两!”
话音刚落,楼上楼上的看客们顿时炸开了锅,一片喧嚣叫好声。
那侯老爷脸黑如墨,伸手指着楼上,喝道:“究竟是哪个兔崽子躲在那里不敢见人,鬼鬼祟祟地和老爷我捣乱!你要出两万两,就拿出银子来,拿不出来,千秀姑娘就是老爷我的!”
容妈妈听小四喊出了两万两的天价,就像是天上突然掉下了一块大馅饼,一下子砸到了她的脑袋上,砸得她晕晕乎乎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听了侯老爷的话,她才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些。
是啊,那两万两听着虽好,也得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才作数,否则就一切都是空谈。
“小四,你知道咱们阁里的规矩,见银子领人,如果那位公子真心要买,就劳烦公子爷带着银子下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小四转头看向若水。
若水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叠银票,也不点数,往小四怀里一塞,道:“你识数吧?数四十张。”
小四握着银票的手直哆嗦。
他小四活了十六年,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钱呐!
每一张银票都是五百两的面额。
虽然这银票没一张是他的,但是能够摸一摸这么多的银票,那也是天大的福气。
他哆嗦着手终于数出了四十张银票,恭恭敬敬地双手交给若水。
若水却并不数,接过剩下的银票,往怀里一塞,下巴对着楼下一努,道:“下去交给容妈妈。”
小四捧着银票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现场一片寂静。
容妈妈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四把那叠银票交到自己手里。
她一张一张看得很是仔细,越看心里越有底,眉眼弯弯,乐得合不拢嘴。
这可都是帝都里最有名的多宝钱庄发行的银票,绝对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她心满意足地把银票往怀里一揣,拉过千秀,吩咐道:“千秀姑娘,你有福气啦,买下你的那位公子爷呀,他可是一等一的俊俏人才,你可要好好服侍哟!”
千秀一直静静地站着,神情淡然,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闻言,她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跟在小四的身后,向二楼厢房走去。
“好喽,今夜千秀姑娘终于觅得了良主儿,大伙儿也别闲着啊,咱们醉春阁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好……”
容妈妈的几句话重新调动起了众人的热情,姑娘们的娇音俏语再次响了起来,醉春阁再次恢复了一片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