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北曜国的寒铁千金难得,就算是北曜的大户人家,想要得到几分几钱都不是容易之事。
因为所有的寒铁开采和铸造,早已经被北曜皇家牢牢掌控,这洪寨主却是从哪里得到的这许多寒铁,并且铸成了这样一把寒铁九环刀?
要知道北曜寒铁,价值万金,除去北曜,另外三国无不对寒铁武器虎视眈眈,偏偏北曜死死控制住寒铁武器的出产和售出数量,让其他三国只能望之兴叹。
墨白乃是识货之人,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洪寨主使的居然是寒铁九环刀,而且这柄大刀竟似是通体都由寒铁铸造而成,这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异宝。
他虽然淡泊名利,更不在意金钱,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但凡武者,莫不想拥有一把斩金切玉的利器,就连墨白也不能免俗。
他内力高强,就算是空手也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草石树木,到他手中皆可成为伤敌的利器,所以他身边从来不带兵器。
但不带,不代表他不喜爱。
这寒铁九环刀威风凛凛,体型巨大,握在手中有如天神降世一般,让他一见倾心,登时起了要将之据为己有的贪念。
他眼见洪寨主俯低身子,去握那把被王大柱掉在地上的九环刀,脚尖一勾,一块细小的山石发出“嗤”的一声,劲力奇急,对着洪寨主的手腕疾射过去。
洪寨主听风辨形,知道厉害,急抬右腕,那颗小石子擦着他的皮肤而过,他只觉右腕一阵刺痛,知道已经被那石子划伤了皮肤,心中不禁骇然。
“什么人?”洪寨主睁圆了一双大眼,对着周围扫视。
他刚才弯身捡刀,没有注意这颗小石子是从哪里射来,而且他也不会相信像墨白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会发出这样力道强劲的暗器。
他本能地感到是山寨里来了厉害之极的对头!
“你大爷!”墨白声随身至,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了洪寨主的面前。
他一眼也没向洪寨主瞧,足尖在那九环刀的刀柄上轻轻一勾,那柄看上去沉重之极的九环寒铁刀陡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宛如活物一般,九个圆环在空中作响,声势惊人。
众人登时发出一声惊呼,一齐向后退去,生怕被这锋利无比的九环刀误伤到自己。
这大刀背厚刃薄,吹毛断发,只要被它的刀锋带到一点,不是少块皮就是断块骨,自己可千万要躲好了。
“好哇!你小子是想偷我的宝刀来的!居然还敢冒充我大爷,老子砍你大爷的!”洪寨主一瞬间已经明白了墨白的用意所在,他抢上一步,伸手去抓那柄跳在空中的九环刀。
墨白出脚之时,早就算准了洪寨主的这一招,他哪能容对方碰到刀柄?
只听得他一声朗笑,身子嗖地一声拔地而起,笔直地跃向空中,就像是双足上装了弹簧一样,瞬间蹦得老高。
周围再次发出一声惊叹,人人都为墨白的这手轻功叫起好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这些山沟沟里长大的汉子,哪里想像得到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功夫,会有这样的人?
洪寨主也是大吃一惊,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向半空中的墨白瞧了过去。
“来!”墨白身在半空,右掌向下虚虚地一抓,那九环刀就像是听懂了他话一样,陡地向上飞起,稳稳地落入他的右手之中。
“好小子!有你的!”
洪寨主眼见自己的宝刀落入敌手,又惊又怒,同时又对墨白的这一手功夫着实佩服。
他双掌成爪,本来想趁着墨白身在空中,尚未落地的时候进入出击,转念一想,他又收回手来,凝力不发,站在原地,瞪视着墨白。
他外表粗豪,心思却颇为细密,他这时候已经看出来自己是走了眼,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富家公子,实际上却是一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大高手。
他不由对王大柱看了一眼,心道这小子刚才说的话竟然是真的,这少年果然是他生平仅见的高手。
“好刀啊好刀!”
见洪寨主不再追击自己,墨白从半空中轻轻巧巧地落下地来,食中两指轻轻一弹手中的九环刀,刀刃登时颤抖起来,发出一阵嗡嗡响声。
他落地之后,周围又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喝彩声。
大伙儿见到他手持这样一柄沉重的大刀,居然落地之时轻悄无声,好像一片落叶,又见他只用两根手指,居然弹得那数寸之厚的刃锋嗡嗡作响,这样的功夫,别说是见,就是听他们都没听过。
那洪寨主更是识货之人,见了墨白的这手功夫,暗自心惊,自忖自己恐怕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生性谨慎,不敢轻易涉险,这时见自家宝刀落在敌手,自己赤手空拳,更不会是对方的对手,当下严加戒备,却不主动出击。
“你是何人?来我山寨为了何事?可是为了我这柄宝刀而来?”
洪寨主神色凝重,对着墨白厉声喝问。
“非也非也,在下的名字,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已经通报给寨主,而在下来到贵寨的目的嘛,也很简单,就是讨口水喝,难得洪寨主慷慨大方,还送我们五十两银子做盘缠,让在下更是感激不尽。洪寨主,您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呀。”
墨白抚着那柄大刀,越瞧越是心爱,他占尽了上风,心情大佳,笑吟吟地开起洪寨主的玩笑来。
“没有恶意?你小子抢老子的宝刀是什么意思?”
洪寨主斜眼睨着墨白,半点也不相信他的说话,尤其是看到对方握着自己的爱刀,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前一拳轰得这小子满脸花。
“臭小子,老子还真是看走了眼,嗑瓜子嗑出你这么个臭虫来,亏老子待你那么好,还巴巴地送你们银子,你却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先是看上了老子的女人,再抢了老子的宝刀,你……”
那洪寨主越说越是气愤,说到后来,实在忍不住火气,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停,停!”墨白赶紧打断了洪寨主的滔滔不绝,奇怪地问道:“在下只是欣赏洪寨主的这把宝刀,并没有看上洪寨主你的女人啊,别说是你的女人,就算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站在我小白面前,我正眼也不会瞧上她一眼。”
他这话一说完,人群中的小英脸色就是一白,紧紧咬住了下嘴唇,眼泪泫然欲泣。
“你小子敢做不敢认?”洪寨主伸手一指不远处被几名婆子揪住的红衣姑娘,“她就是本寨主今天要娶的第二十三房小妾,你要不是看上了她,为什么不让她嫁给老子!她长得比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还要好看十倍,哼,你小子一定是见色起义,想挖老子的墙角,是不是?”
“比最漂亮的姑娘还要好看十倍?”墨白一下子来了兴趣,目光有意无意地对着若水瞟了一眼,然后看向那红衣姑娘,心中好奇极了。
他一直觉得若水的容貌就算称不上天下第一,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了,而这洪寨主一口气娶了二十二房小妾,他的审美眼光应该极高。
可是他见了若水之后,却没有半点惊艳动容的表情,嘴巴里却将这红衣姑娘夸上了天去,可想而知,那姑娘该是何等的美貌惊人。
如此美人,倒是不可不见呐!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子,如果得知了有旁的女子比自己的容貌更美,那是说什么也要去瞧上一瞧,比上一比的。
若水虽然比旁的姑娘这种心思小一些,心中却也压抑不住的好奇,她也想瞧上一瞧,被洪寨主赞不绝口的红衣姑娘是怎样的一副美貌。
只有小七,听而不闻,打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意示不屑。
这天底下所有的美貌姑娘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他心爱的姑娘一根头发丝儿好看。
那洪寨主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样,情人眼中出美人。
若水和墨白一起向那红衣姑娘瞧去。
那姑娘被几名婆子按住了,只能看到她苗条的背影,和蓬松的秀发,她的衣襟被婆子们扯得松了,露出了雪白的后颈肌肤,肤光如雪,柔似凝脂,只看得墨白一阵心跳。
怪不得那洪寨主会为了她大动干戈,不消看她的脸,只看这背影,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了。
“臭小子,你还看!她是老子的女人,你再敢多看她一眼,老子就挖了你的眼睛!”
洪寨主见墨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新娘子看个不休,心中大怒,再也顾不得敌强己弱,从身边一名手下手里抢过一柄砍柴刀,兜头兜脑地对着墨白砍了过去。
他自是知道自己这一刀劈不中墨白,只是如果不劈,他心中的怒气如何能够发泄出来?
墨白略一侧身,就已经闪开了他这力劈华山的一刀,吧嗒了一下嘴,一脸惋惜的表情。
“哎,牛嚼牡丹,可惜啊可惜。”
“什么牛嚼牡丹,可惜什么?”洪寨主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话,瞪大了眼睛问道。
“听不懂?好,那我说句你能听得懂的。”墨白对着那红衣姑娘指了指,又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洪寨主,笑道:“那姑娘嫁给你,就好比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至于谁是鲜花,谁是牛粪,就不需要区区在下明言了罢?”
他话音一落,若水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看出来墨白是故意在逗弄那洪寨主生气,在她的心里也和墨白一样的看法,那姑娘纤弱娇美,落在洪寨主这等大老粗的手里,还不三天两天地就被他折腾得没了人样儿?
所以她也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救那姑娘脱离火坑。
“哇呀呀呀!气死老子了!”那洪寨主爆发出一阵怒吼,指着墨白喝道:“好小子,你有本事,就和老子凭真本事打上一架,你要是打赢了我,那小娘们就归你了,可你要是输给了老子,你就留下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来罢,怎么样,你敢是不敢?”
听了他的话,若水不禁暗自道了声彩,心想这洪寨主真是面粗心细,他明知道宝刀落在墨白的手中,自己不是对手,故意用言语相激,想激得墨白放下宝刀,但是,他的这一番用心,定是要白费的了。
那墨白是什么样的身手,他要对付那洪寨主,哪里需要用得到宝刀,就算他用一只手,也能轻轻松松地赢得这场比斗的胜利。
墨白仰起脸来,哈哈一笑,道:“这样美貌的姑娘送给我,洪寨主,你真的舍得吗?”
言下之意,显然是对比斗的结果十拿九稳,话中更是没将洪寨主瞧在眼里。
“少说废话,只要你赢了我,她就是你的人了!你爱杀爱剐,全由你处置。”洪寨主厉声道。
“当真?”墨白心中一动,目光向那红衣姑娘瞧去。
洪寨主也是气昏了头,才说出任杀任剐这样的话来。
“她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我怎么舍得杀她剐她,自然是要好好地爱惜疼爱喽,哄寨主,你之前娶了二十二房小妾,是不是都被你杀了剐了,所以你今天还要继续娶新的妾室,是不是啊?”墨白笑嘻嘻地道。
洪寨主越发火冒三丈,这小子一字一句都是在讽刺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谁说我的小妾们都被杀了剐了,老子就让你瞧一瞧,老子娶的美妾有多美,给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开开眼!”
他虎吼一声,有如声震啸林,“婆娘们,都给老子滚过来!”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一片娇滴滴的莺声燕语。
“寨主,奴家在这里呢。”
“寨主,这臭小子竟敢污蔑您,您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您的厉害!”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大片燕瘦环肥,穿红着绿,香气扑鼻,一个个围着洪寨主大献殷勤。
墨白、若水和小七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墨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这、这就是你的二十二房妾室?”他指着那些女人,结结巴巴地道。
饶是墨白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还是被震呆了。
若水也睁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古怪之极,想笑,又强行忍住。
只有小七,因为戴着人皮面具,看上去在三个人当中倒是最平淡无波,镇定自若,至于他人皮面具下面是什么表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老天哪!
这洪寨主娶的二十二名妾室,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墨白只瞧了一眼,就飞快地转开了眼光。
他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周围的山风一下子变得凉嗖嗖的。
好冷!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墨白再次看向洪寨主的时候,眼神中的神情就复杂了许多,那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钦佩,还有同情。
老洪哪,你不容易啊,本公子真是错怪你了。
旁人娶妻娶的都是一枝花,你这是摘了十二朵狗尾巴花啊!
“怎么,没见过世面的臭小子,是不是被我女人们的美貌惊呆了?告诉你,臭小子,这些全都是老子的女人,你一个也休想染指!”
洪寨主站在一群女人的包围圈中,左拥右抱,看着墨白一脸呆怔的表情,得意得哈哈大笑。
墨白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染指?
还染指呢,他躲都唯恐躲之不及。
要说这洪寨主娶的二十二个女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丑哇。
有的颧骨高耸,有的面目黝黑,有的满嘴龅牙,有的虎背熊腰……
这洪寨主是从哪儿找出来这二十二个丑姑娘啊!
墨白几乎要怀疑这些人是男扮女装的了。
不对,就算是男子,也没丑到这个地步的。
这些女人他只看了一眼,都恨不得剜了自己的眼珠子,想让他再看第二眼,那都是老猫闻咸鱼,休想啊想休!
“就是,想染指我们老大的女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咱家老大的女人,那个个都是赛天仙,天上难找,地下难寻!”
旁边的山匪们开始一股劲地鼓噪起来,为洪寨主以助声威。
墨白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们,这些人为了捧洪寨主的臭脚,连自个儿的节操也不要了么?
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也不觉得脸红!
怪不得那洪寨主非要强娶那红衣姑娘当第二十三房小妾了,天天看着这些丑姑娘们,他的眼睛受不了啊,肯定要娶上一名美貌佳人养养眼。
这样一想,墨白对洪寨主的气愤之情登时降低了不少。
这个抱不平,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打呢?
他不由沉吟起来。
洪寨主听了手下弟兄的赞美,更是洋洋得意,大掌一挥,叫道:“去,把老子的新娘子带过来,让这臭小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花之魁首,绝代佳人!”
墨白和洪寨主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是极大,就算是整个山寨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红衣姑娘和喜婆子们更是听得十分清楚。
那红衣姑娘因为挣扎得太过厉害,几名婆子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才牢牢按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甚至堵上了她的嘴巴,免得她大喊大闹,说出一些让洪寨主扫兴的话来。
她们本来想将这姑娘拖进房里,可是却被墨白和洪寨主的声间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张大了眼睛向那边观看,要瞧瞧洪寨主会怎么教训这外面来的小子。
那红衣姑娘本来绝了望,没想到峰回路转,突然听到有人想搭救自己出火坑,登时呜呜咽咽地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你没听到咱们寨主和那小子打了个赌吗?寨主大人要是输了,你就是那小子的人了,可是寨主大人要是赢了,你就还是咱寨主大人的第二十三房小妾,今晚上你就乖乖地等着做新娘子罢!”婆子们喝斥她道。
“呜呜呜……”那红衣姑娘想说话,嘴里却被堵上了一块命,她只好拼命扭着脖子,向墨白这边看来,她要瞧一瞧她的救命恩人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
耀眼的阳光下,高高的山石上,站着一名修长挺拔的白衣公子,他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容貌,只看到他一头乌黑的长发散意地披散在后背,束着一根银色的丝带,金黄色的阳光照在他的发丝上,闪耀出点点金光。
红衣姑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墨白的背影。
她多希望他能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同时,也让她看看他的样子。
她的眸子里迅速焕发出光彩来,可是一眨眼的功夫,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因为她看到站在那白衣公子对面的洪寨主,就像是一尊黑铁塔一样,高高地矗立在那里,而那白衣公子和洪寨主一比,显得是那么纤弱和……不堪一击!
他握在身侧的拳头,和洪寨主的铁拳一比,就像是小馒头对上铁疙瘩,他那么文秀,如何是那洪寨主的敌手?
她的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乎不敢呼吸了。
“走,寨主大人要你过去。”几名彪形大汉大踏步走了过来,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婆子们手里拎了起来。
红衣姑娘开始挣扎起来,“呜呜呜!”
她不要过去,她刚才听得清清楚楚,那洪寨主和那白衣公子打了一个赌,他们要以武论输赢,谁赢了,她就是谁的!
可这分明是一个陷阱,那白衣公子怎么可能会是洪寨主的对手?
洪寨主一拳就会将那白衣公子的脑袋轰成豆腐渣的。
她不要过去看到那好心的公子为了她送了性命。
可是她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瞧的,几名大汉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带到了洪寨主的面前,往地上一扔,“寨主大哥,新娘子带到。”
“好,抬起头来,给那臭小子瞧瞧,老子的新夫人是不是艳压群芳!”
洪寨主大掌一划拉,把围在自己身边的小妾们都赶散了,惹得那群女人发出一阵不满的抱怨声。
若水、小七和墨白全都好奇地盯着倒在地上那红衣姑娘,等着她抬起头来。
可是那姑娘把头埋得低低的,脑袋几乎要触到了地面,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她虽然很想看看那白衣公子长什么模样,可是她很怕,怕她一见之下,那白衣公子就会被洪寨主一拳打死。
她迟迟不肯抬头,洪寨主登时大大地不满起来,喝道:“给老子抬起头来,老子的女人没你这样羞答答的,见不起人么!”
他越是吆喝,那姑娘的头埋得越低,说什么也不肯抬头。
洪寨主大怒,迈开大步直奔那姑娘,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就将那姑娘抓住,高高地提起来,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然后仔细地端详地半天,满是怒气的表情登时大是和缓,眼睛里甚至挤出笑来,显得心情大好。
“不错,不错,果然是俺老洪千挑万选才选中的美人儿,喂,臭小子,你来瞧瞧,她美是不美!一会儿比武,只要你赢了,她就是你的!”
他声若洪钟地大喝一声,只震得那红衣姑娘耳膜一阵嗡嗡作响,她被迫地抬起眼睛,向墨白瞧去,只瞧了一眼,她的心中就突地一跳,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海,满脸涨得通红。
墨白和若水还有小七一齐向那姑娘瞧去,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看到那姑娘的庐山真面目了,三人心中都想,不知道这姑娘会美到何等地步。
一见之下,三人均是哑口无言,作声不得。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只见那姑娘一张麻子脸,脸上坑坑洼洼的凹凸不平,皮色又黑又黄,眼歪嘴斜,要多丑,有多丑。
三个人怎么也想不到,背影看上去纤细苗条,肌肤胜雪的这位红衣姑娘,竟然长了这样一副尊容,一时之间不由得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墨白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指着那红衣姑娘对洪寨主道:“老洪,这就是你要娶的第二十三房小妾?”
换人了,一定是换人了!
刚才看到她的背影时,墨白还觉得心中一动。
一个背影如此动人的姑娘,怎么会长了这样一副丑陋的容貌,这绝不可能!
洪寨主却仰起了头,得意的哈哈大笑,道:“不错!这就是我马上要娶的新娘子!”
小七和若水还能不动声色,墨白却已经发出了一声惨叫,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说老洪,你从哪里找来的丑八怪,简直是丑瞎了我的眼睛,亏你还把她当成宝贝,这样的货色,就连给我当丫头洗脚,我都嫌她丑得碍眼!”
墨白的嘴巴不开口则己,一开口就是毒舌之极。
他现在哪里还想打抱不平,他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桩大蠢事。
这样丑的姑娘,居然有人巴巴地把她当成了宝,要娶她,尤其是像洪寨主这样有英雄气慨的人,能给他做第二十三房小妾,简直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这丑姑娘还不乐意……
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多吃屁!
墨白越想越窝火,恨不得拔腿就走,却被洪寨主一下子拦住了去路。
他不知道,他的这几句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下子在山寨里面炸开了窝。
山匪们开始高声叫骂,纷纷叫洪寨主劈了这个该死的不会说话的臭小子。
胆敢出言讽刺寨主看上的女人,这小子不是活腻了是什么!
那红衣姑娘本来羞红了一张脸,听到墨白的这番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没有了一丝血色。
就连若水和小七都是眉头一皱,对墨白的刻薄毒舌心生不满。
尤其是若水,她乍见那姑娘容貌的时候,心中也是突的一跳,只觉得眼皮发涩,忍不住转开了眼去。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回过头来,仔细地端详着那红衣姑娘的容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七对那红衣姑娘只瞧了一眼就不再瞧。
虽然那姑娘面貌丑陋,可他眼中并未露出半点嫌弃之色,正像他之前心中所想,一个人的美丑,不在于容貌,而在于内心。
有句话说得很好,心善则貌美,心恶故貌丑。
这姑娘就算容颜不佳,只要她心地良善,那她就美得很。
所以墨白的话很刺他的耳,让他忍不住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以貌取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喂,老洪,你拦着我作甚,这个闲事我不管啦,所谓美女配英雄,寨主你英姿勃发,俊朗非凡,这位姑娘……这位姑娘她天生丽质,容貌无双,和洪寨主你正好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再合适也没有啦,小弟在这里祝洪寨主您二位早生贵子,花好月圆,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墨白看出来洪寨主神色不善,知道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番话有些伤人,他灵机一动,马上转了口风,脸上堆满了笑容,他口才便给,张口就来,一番祝祷之词说得十分动听。
那洪寨主心里蓬勃的怒火被他几句话就打消了,裂开了一张大嘴,笑得合不拢来,他居然伸出大掌,拍了拍墨白的肩膀,赞道:“好小子,还是你有眼光,这话说得我老洪爱听!行了,之前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俺老洪大人大量,就不追究了,不过今天你们可不许走,一定要留下来喝俺老洪的喜酒不可!”
他这一拍自是没用上内力,墨白看得分明,也就没有躲开,坦然受之,这让洪寨主觉得更是欢喜。
“难得遇到了洪寨主的大喜事,在下自然是要叨扰一杯喜酒喝的,你就算是不请,我们也一定要留下,这样千载难逢的喜事,怎么可能错过!”墨白笑道。
“好,好!”洪寨主满脸喜色,他的目光微微一扫,落在墨白手中的那柄九环刀上,马上又转了开去。
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想个法子,将这刀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回来。
他留墨白多住一晚,又哪里是怀的什么好意!
墨白公然抢走了他的爱刀,他要是不想法子拿回来,以后他还有面子当这个寨主么?这让山寨里的兄弟们会怎么看他。
那红衣姑娘听了墨白的话,忍不住眼睛一闭,满心绝望,不哭也不闹,两行泪水静静地从凹凸不平的面颊上流了下来。
“小美人儿,莫哭莫哭,等今晚成了亲之后,俺老洪会好好疼你的,明天,就算是拿大棍子打你,你也舍不得离开俺老洪了,喂,婆娘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洪寨主爽声一笑,对着周围的莺莺燕燕环视一圈,换回来一片应和之声。
墨白差点被洪寨主口中的“美人”那两个字给弄吐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了下去,笑容却是越发的灿烂。
“能够嫁给洪寨主这样的英雄人物,她这是喜极而泣啊,洪寨主,恭喜恭喜!”
他对着洪寨主连连拱手,心里却道:怪不得洪寨主的这些妾室们一个个对他死心塌地,就凭她们长得这模样,如果放在别的地方,根本没有男人会要啊!
这洪寨主就是个拾破烂的,收了一屋子的破铜烂铁,其中最烂最破的那个,就是他今晚上要娶的红衣姑娘!
老洪的眼光还真是邪乎啊!
他咂咂嘴巴。
听了墨白的话,红衣姑娘的眼泪越流越多,她神情却很是倔强,紧紧咬住嘴唇,就是不肯哭出声来,和先前那又哭又叫的形象相比,此刻的她更是让人同情。
“行了行了别哭了,白兄,你没成过亲不了解这成亲的规矩,成亲的时候,这新娘子总是会又哭又闹说不肯嫁的,这有个名堂叫什么来着?”
洪寨主回过头问他身边的妾室们。
这些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回答道:“这叫哭嫁!”
“哪个大姑娘成亲不哭不叫啊,我们嫁人的时候,一个个哭得比她还大声哩!”
“就是就是,真是少见多怪,没见过人家哭嫁啊!”
“对,喂,穿白衣服的小公子,一看你就是没成过亲的雏儿,等你成亲的时候,如果你的新娘子不哭不叫,那她肯定心里是不乐意嫁你。要知道,咱们女人嫁人的时候,哭得那声越大,越响,这以后的日子哇,就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墨白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哭嫁?
居然有这样古怪的规矩?
他不由望向若水,心想不知道她出嫁的时候,哭起来是什么模样。
若水一看到他的目光对着自己看过来,就猜到了他心里是什么念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个滑头滑脑的墨白,真会见风转舵!
那姑娘明明就不想嫁给洪寨主,墨白他既然出来打这个抱不平,那就应该救人救到底,可他倒好,一看到那姑娘面目丑陋,居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前一刻还义愤填膺地说什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后一刻马上就变成了“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真是只求自己脱身,完全不顾他人的死活。
他撒手不管,就等于是把那姑娘送进了火坑!
若水可不认为一个姑娘长得丑,她就只配做别人的小妾,何况还是第二十三房小妾,和那样一群女人去讨同一个男人的欢心,争他的宠爱。
是女人,当自强。
如果这姑娘真的不愿意嫁,墨白不帮,她帮!
此时的墨白跟洪寨主已经谈得极是热络,两人称兄道弟,俨然是一见如故的模样,至于那洪寨主肚子里有什么弯弯绕绕的肠子,若水懒得去猜,在她的眼中看来,这两个男人一样的虚!
“婆子们,快把我的新娘子送进新房,好好给她打扮打扮,洗把脸换件衣服,可不许耽误了老子成亲的吉时,快去!”
洪寨主抬头看了看天色,神色甚是不耐。
几名喜婆子挤了进来,拉拉扯扯地把那红衣姑娘拖着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这次墨白可学了个乖,他一言不发,生怕说错了话,那洪寨主大掌一挥,把这姑娘送给自己,那他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心肠本就刚硬,看着那姑娘被拖走,心中丝毫不起涟漪,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幸好他发现得早,要是刚才没看到那姑娘的容貌,就贸贸然地答允洪寨主和他打那个赌,那他岂不是要从此背上一个甩不脱的大包袱,大麻烦?
这种破铜烂铁,也就洪寨主这样奇怪的眼光能瞧得上,他墨白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我就是死了,也不嫁给别人做什么妾!”
突然之间,那红衣姑娘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量,一下子挣脱了几名拉扯她的婆子,对着旁边一块突起的山石重重撞了过去。
她周围的人均是一呆,竟然忘了去拉她。
电光火石间,若水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画面,那是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撞石狮而亡的画面。
不,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一种类似于同病相怜的情绪涌上心头。
“小七,快救她!”她急急地叫道。
她的话音刚落,小七的身形就电射而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影子飘过,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