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费景庭与符芸昭、张乐瑶从津门下了火车,此时的局势已然一触即发。
街面上一队队的北洋兵开过去,汇总到火车站,再乘着火车开赴战场。
便是租界也连带着紧张起来,军警齐齐出动,把手着各处出入口。尤其是日租界,一队日本兵打着护路队的名义开了出去,这一路也不知要闹出多少风雨。
回返津门的家中,赶巧倪秋凤与关熙怡都在,一来一回好几个月,两女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自然牢骚满腹。
胡七姑还是老样子,见了费景庭又用眼神勾人。可转眼见费景庭带回来个比她还漂亮的张乐瑶,顿时心里吃味起来。
要说这费景庭风流是风流,可怎么就对自己视而不见呢?胡七姑陷入自我怀疑当中。
猞猁那货扑将过来,操着一口东北方言好一通卖好。前些时日津门闹飞贼,或许是瞧见这家只有女眷没有男丁,就将主意打在了洋房上。
结果没用关熙怡与倪秋凤动手,猞猁便将那飞贼两巴掌拍在地上动弹不得。倪秋凤叫来租界巡警,将那飞贼抓走之时,那货还嚷嚷着洋房里养了老虎。
猞猁哼哼两声说道:“若不是怕闹出事端,小的一巴掌便将那厮拍死了,哪里用的了两巴掌?”
“不错,也算尽职尽责。”费景庭赞许一声,旋即问道:“修行可有结果了?”
猞猁眨眨眼,当即叫屈道:“老爷容禀,自老爷一走,小的日夜不敢懈怠,一直苦修假形化身之术,奈何至今未有寸进,想来……想来是小的悟性不够?”
“哦,慢慢来吧,不着急。”
房间里多了个女子,比之诸人都不差,甚至气质上更胜一筹。符芸昭早已习惯了张乐瑶的存在,只是不加理会。
关熙怡心中吃味,拉过符芸昭低声耳语了几句,时不时目光瞥向张乐瑶,只怕心中隐隐有了些敌意。
倒是倪秋凤最不在意,忙前忙后一阵,便自行到了费景庭身前,低声问:“景庭哥,她安置在哪间房?”
费景庭沉吟了下,看了眼符芸昭,见其默然不语,便说道:“三楼不是还有一间房吗?去让胡七姑收拾出来。”
按照原本的约定,本来是要将张乐瑶安置在别处宅子的。奈何此时兵荒马乱,不少平津的有钱人全都往租界里涌,租金上涨也就罢了,想要找到可心的宅子可没那么容易。
费景庭琢磨着,只能暂且这么安置了,回头去问问杨景林,那意租界的小洋房还在不在,若是还在,正好安置张乐瑶。
关熙怡脸色不好,可想着费景庭刚回来就给脸色,怕是不太好,便没再说什么,起身去厨房准备饭菜。
倪秋凤猛然想起一件事,急急忙忙去了楼上,下来时手中多了一本书。将书本递给费景庭,笑着说道:“梁先生上个月来过一趟,见你不在,略略坐了会儿就走了。喏,这是他留下的样书。”
“哦?已经出版了?”
费景庭接过书本,扫了眼封皮,《农耕、游牧与海洋》,下面写着作者名:良庸。
翻开书页,开头就是梁启超先生写的序。洋洋散散三千言,把费景庭夸得天上仅有、地上无双,看完了费景庭差点都误以为自己是国士无双了。
饶是以费景庭的城府,看了梁先生的序也老脸一红。再往后翻就是正文了,别说,这商务印书局出版的图书纸张质地以及油墨都用料上等,除了竖版看着有些别扭,别的什么毛病都挑不出来。
略略翻阅一番,费景庭放下样书,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穿越一遭,虽说走上了修行之路,可他心里总想要为国人做一些什么。有了这本书,总算是对自己有了些交代。
想来这本书会开拓一些国人的视野吧?
也不知销量如何,回头还得去问问梁先生。
关熙怡从厨房里端了凉菜出来,见费景庭捧着书若有所思,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景庭,你这书出来可是毁誉参半啊。”
“嗯?这话怎么说?”
关熙怡便打开话匣子说道:“上个月这书刚一出版,晚报便登了广告,说是良庸继《射雕》之后又一力作,引得不少百姓跑到书店里抢购。”
费景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结果买回来才发现,这书根本就不是话本。咯咯咯……”
奔着话本买书的闲人,看了这本书不骂娘才怪呢。
关熙怡又回厨房准备饭菜,倪秋凤便接过话头,又翻找出一叠报纸让费景庭翻看。
与市井之间的反应不同,这书在文化圈里……额,也是毁誉参半。
有吹捧的,直说此书句句金石之言、醍醐灌顶;也有说危言耸听的,寻章摘句将这本书贬了个一文不值。
此时正值新文化风潮,文化界见天吵吵什么德先生、赛先生,遭了列强反复毒打,尤其是小小的日本都欺负到华夏头上了,不少文化人都开始反思,是不是华夏的文化落后了?
于是乎满清末期主流主张西学为体、中学为用,到了如今,已经变得有不少人开始主张彻底的西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