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已经出去了,小扇子同孔祥都留下里面,沈霓裳也没说让他们出去。
穆清看向两人,孔祥不吭声,站在原地不动,小扇子神情戒备:“少爷,反正小的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他早问过孔祥了,散功这样凶险,他是定要守着的。
穆清无奈,但心里也有些暖意,转过身子几下脱了衣裳,露出一副颀长的身躯。
这大半年,他似乎窜了不少个头,从背后看,这副身躯很明显介于少年同男人之间,穿着衣裳的时候显得修长清瘦,但脱下后的肌肉看着却十分结实而不失线条。
沈霓裳在他亵裤下方还没完全消去的疤痕上落了眼:“进去之后就像平时练功打坐一样,散功的顺序千万别弄错了,无论多疼都要忍下。”
穆清看着面前热情腾腾的水面,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面上的烫意慢慢褪去,他扭头看了沈霓裳一眼,迈进浴桶,转身面对三人,然后缓慢地坐了下去,闭上了眼。
小扇子朝孔祥的方向走了一步,露出些紧张。
孔祥朝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弄出声响,小扇子赶紧点头。
沈霓裳站在浴桶三步远处,静静地看着穆清的神色,心里默默数着。
穆清的面上露出潮红色,但神情一直都很平静,直到沈霓裳数到“三百九十八”时,他才猛地皱了下眉毛,露出些忍痛的神色出来。
孔祥心中一跳,不自觉朝沈霓裳看去。
他如今二十五岁,功力已经突破心法六层过半,无论在他这个年纪,还是江湖中,也算得上不凡。
可散功这样的事,每个习武之人都懂,真正经历过和见过的却是极少。
他不知道穆清为何要选择散功,可穆清是主,他只是下属,任何决定,他没有权利置喙,也不会去僭越。
可不代表他就不担心。
除开王都的家人还掌握在太后手中,穆清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一个七岁的孩童,长成如今这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却不让他讨厌的十七岁少年。
离开王都这十年,他的日子,过得并没有预想中那样令他难以接受。
从某种程度上,离开那个父母相敬如冰的家,对他也算是一种解脱。
跟着穆清或许不能出人头地,但这十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不知不觉中,孔祥陷入思绪,直到沈霓裳的声音忽地响起:“小扇子,倒第二副药!”
他猛地定神望去,小扇子拎起旁边的一个木桶,将里面有些泛红的药水慢慢倒进浴桶。
再一看穆清,只见穆清盘坐在浴桶中的身子有些摇晃,本是白玉色的皮肤眼下赤红一片,额头和露在水面上的脖子肌肉痉挛的厉害,还有不少青筋都交错浮现,穆清此刻的面庞上,再也找不到平素一丝的俊俏模样,双目凸出,牙关紧咬,面目扭曲的样子,显得十分狰狞可怕。
小扇子将第二副药倒进去后,穆清的神色稍稍缓了些许,可不住轻颤的身子和那肌肉绷紧的样子,无一不再显示,他正经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孔祥五指收紧,朝沈霓裳看去,沈霓裳也上前了一步,眉心蹙紧,似乎也有些奇怪。
小扇子更是连捅都没放下,一霎不霎的盯着,大气儿也不敢出。
屋中一片静谧,只穆清身子颤抖间,引起的些许水声,分外明晰。
突然,穆清身子猛然一晃,一抹鲜血溢出了唇角。
“少——”小扇子失声半句,猛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了嘴,不敢惊动。
穆清颤动得愈发厉害,嘴角的血痕蜿蜒而下,神情扭曲得厉害,沈霓裳甚至能看清他腮边的肌肉跳动的频率。
“若是受不住就——”沈霓裳低声道。
散功不仅凶险万分,其过程的痛苦程度,也是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所以很多人早年习练的心法即便只是一般,后来得了上好的心法,也不会选择散功重练。
若是在过程中受不住痛楚晕过去,那就等同于失败,从此与武道无缘。
但这种局面也有防止的办法,就是由另一个功力比自己深厚的武者,在其忍耐不住的时候,输入内力辅助,但这种借助外力的方法,即使是成功了,最后多少会留下一些弊端,尤其是会影响到日后自身对内力的掌控。
但即便是这样,也好过失败。
孔祥朝前走了一步。
“不——”穆清没有睁眼,只费尽了气力迸出这一字。
孔祥顿住脚步,看向沈霓裳。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竟然如此信赖这个连内力都没一丝的女子。
沈霓裳走到浴桶边,没有说话,只一眼不错的看着穆清。
沈霓裳没有想过穆清散功会这样凶险。
她是见过人散功的。
她的十一师兄,就是改了心法,散功重练的。
当时,他以前的心法已经练到了四层,按理说,穆清早前只有三层,不会比十一师兄更艰险才对。
而且,她方才数过了。
当年十一师兄散功时,她数到“一百七十三”时,十一师兄就开始露出极痛苦难耐的神情,穆清方才却是到了“三百九十八”才开始露出些难忍的形容来。
同样的药水,同样的过程,也就是说,穆清在痛苦的忍耐力上,是大大高于常人的。
这三幅药,内服外敷,除了有排出体内杂质和强韧经脉肌肉的作用,还有减轻痛楚的效用。
即便是当年十一师兄,整个过程虽然看得出极为痛苦,但也绝没有穆清这样严重。
此刻的穆清,全身的皮肤几乎都被肌肉撑得凸起,似乎下一刻就要爆裂开一般,连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心里有些发紧,更不用说,正亲身经历的他。
孔祥也走到身边来,看样子正准备随时出手。
沈霓裳仔细地端详了下,朝孔祥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