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凌飞用眼角余光扫了沈霓裳一眼,皱眉道,“可是你大伯母?”
“前两日你出去了,我姨母带两个表妹来我家住了一宿,大伯母只怕以为我娘同我姨母想同你家做亲,当时说了几句,说是你娘在王都已经相看好了,就等你回去就该落定了。”商子路道,“我也没听见,就是后来听我娘说了那么一嘴。好像说是什么郡主来着……对了,我想起来了,是简王府的还玉郡主。简王府同咱们上回去的十里铺米家还有亲,简王府世子妃就是米家家主嫡长女。这还玉郡主我上回同你去王都时,好像那谁提过,你见过没?”
“见过几回,不过无甚印象。”凌飞似乎有些走神,回得也随意。
“简王府?”穆清看着两人。
商子路顿时想起说来穆清同简王府才是真正有亲,穆清是简太后亲外孙,简太后则是简王爷的嫡亲妹妹,于是他笑看穆清凌飞两人打趣:“看来你们二人倒是要亲上亲了!”
凌飞斜斜瞥他一眼,转首看着穆清问:“此番你去王都,可有其他打算?”
“定是要去拜见外祖母,”说到这里,穆清似乎有些忧心,“外祖母的身体果真很不好?”
凌飞点点头:“我没去拜见过,但听我娘说,确实不大好。陛下也甚为忧虑,令宫中最擅长内科的罗太医每日晨昏看诊,眼下听说虽未好转,但也没别的不好是消息传出。”
穆清一听,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沉重了几分。
沈霓裳知晓,他定是想到了上一世太后的死,上一世,太后应是八月底薨逝,算起来也就最多三个月了。
沈霓裳不知上一世穆清的死紧接着太后的死讯,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但对于穆清而言,他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外祖母就这样过世。
而在沈霓裳看来,也希望简太后活着,也许对穆清能多些庇佑。
她心里总隐隐有种感觉,愈是临近上一世穆清和“沈霓裳”死的日子,她就越是有一种快要拨开云雾的感觉。即使这事情同她并没有多少相干,但如今她对穆清的观感早已不同,这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少年,因此,她也不喜欢这种云遮雾绕看不清黑幕的感觉。
可这层黑幕究竟以何种形式揭开,她却全然不知。
唯一只能寄望穆清运气足够好,最后不会伤筋动骨,即便有挫折,也能顺利度过。
不过想来怎么说,穆清也是皇族子弟,有太后这份血缘在,他只要能躲过那些凶险的算计,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在这一刻,沈霓裳是如是想。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真相揭露的那一日,竟然会是那样突如其来的残酷,同她之前所做的所有猜想都隔了十万八千里。
“罗太医医术很了得?”穆清似乎定下心来,开始问询同太后病情相关。
凌飞对此人并不了解,不过也听了一下,他道:“他进太医院也有十来年了,原先听说是擅长妇科,声名并不显,后来好似自个儿专研,治好了几个富贵人家的顽疾,这两年名声渐渐就起来了。”
“你放心,若不是顶尖的圣手,陛下也不会专令他一人替太后诊治。”商子路宽慰穆清。
穆清默默点头。
他不知道前世是否是这个罗太医替太后看诊,但不是的可行性并不大,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个罗太医对太后的病也束手无策。
想到此处,他忽地有些心绪纷乱。
前一世,在得知太后薨逝的消息不到两个时辰,他也死了。
这一世,他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万一……万一……外祖母会死,他也躲不过……
穆清一时间呆怔!
怕死么?
他问自己。
好像也不是那么怕。
可是——可是什么呢?
他不自觉的抬眼朝沈霓裳看去。
不知不觉,他们聊了许久,也是头一次这样融洽,穆清一时说不上来,但他能感觉到,他们能聊得这样融洽,其实同霓裳有关。
霓裳的话不多,但每一次,似乎都让大家的谈性更浓了一些。
此际已近申时,今日天气明媚,但阳光并不炽热。
他们将茶座设在了树下,坐下树荫下,身畔就是明媚和暖的初夏阳光,还有些许从枝叶中漏下,斑斑点点的金色碎金一般洒在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惬意和恬淡。
而洒在沈霓裳身上的那些淡金色,更是让她又美了三分。
今日第一眼见到沈霓裳出现,穆清的心就控制不住的猛跳了几下,他费了好大劲儿才让自个儿从哪一瞬的惊艳呆愣中恢复了从容的礼数。
他还是头一回看沈霓裳这样盛装打扮,不输于他两世看过的任何一个士族贵女,应该说还要更好。
因为那些贵女即便妆容衣饰上或许比沈霓裳更华丽贵重,不提容貌,她们没有沈霓裳的那种淡然从容,那种不靠外表家世而与生俱来的自信。
穆清觉得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同霓裳相比,能比霓裳更好,更美。
在他呆愣的那一刻,他也留意到,其实被霓裳那一刻的容光所惊艳的并非只有他一人。
而此刻看着对面的沈霓裳,他的目光的焦距渐渐凝聚,这才发现沈霓裳也在看着他。即便是坐的是款式极为简单,半点雕花都无的普通灯挂椅,她是脊背也是坐得笔直,却丝毫不显得僵硬难看,反倒还有一种闲适优雅透出来。
带着这种闲适和优雅,她静静看着他,黑曜石一般的清澈眸子比最上等的黑宝石还要晶亮透澈,即使什么都没说,这一刹那,穆清忽地好似受到了某种抚慰一般,烦乱的心蓦地回到了原位,所有浮杂的思绪纷乱的情绪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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