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一直在看她,自她进来后。
穆清的眸光很安静很淡漠,触及到她的目光后,才泛起了一丝柔意。
沈霓裳心房微微一颤。
穆清无事,沈霓裳很快收回视线,虽然衣裳上有抓过的痕迹,但应无实质性伤害。
沈霓裳放下心来。
说来话长,不过是十几个眨眼间的事情。
但这样的场景,这短短的静默已经足够显眼。
沈霓裳垂了下眼帘,她知晓木家父子在看她,但她不在意。
须臾之后,沈霓裳抬起目光看向木临风父子,微微福身一礼:“表叔华表哥——”不待两人表示,已经站直身望向木华:“表哥能把事情说一遍么?”
整个过程中没有再看秦夫人母女哪怕一眼,对于木宝珠已经渐弱的抽泣和秦夫人那句恶狠狠骂词皆置若罔闻。
木临风沉着面孔,闻言眸光微闪,未有言语,却是瞥了角落里的穆清一眼。
屋中六人分列四方,正好一个方形。
秦夫人母女同木临风父子正好对角,而沈霓裳则同穆清遥遥相对。
二对二,一对一。
木华却是直直看着沈霓裳,眼中异样微动。
这是木华第二回见得这个“表妹”,即便听闻了头日里在余老太君院中发生的事,让他稍觉有些刷新印象,但也无太多。
在头回相见之后,沈霓裳给他留下的印象远不如司夫人和穆清深刻。
在他眼里,这个表了三千里的表妹虽是长相让人眼前一亮,但很快就被她那微带窘迫躲闪的动作掩盖了光华。
似木华这般的身份,自然更欣赏落落大方气质不俗的女子。
美女常见,徒有其表,一瞬惊艳后便索然无味。
而美人难得,腹有诗书气自华,却是需要内外兼修,风华自有。
故而听闻沈霓裳急救余老太君之事后,他虽有些许意外,但印象更多的还停留第一印象中。
而此时此刻,木华却心中惊异万分。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女子,一袭素衣,式样简单,质地普通半旧,头上青丝随意轻挽,通体除那根挽发的素簪,再别无它物。
许是出来得急,连穿的衣裳都是原本她自个儿的。
可就这般简朴得连外头仆妇都不如的装扮,站在这一室格格不入的富丽堂皇之中,她的脊背却比屋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挺得笔直。
分明单薄袅袅,面色不佳,却莫名让人生出错觉,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是迎风而立的一株劲竹,又或是峭壁之上毅然向天的一棵松柏。
清丽面容中,眼底淡淡青色,还有那微微凸出的腰腹,似乎都无损于她神情中的肃穆,大大的杏眸冷凝摄人。
不卑不亢见完礼,就是那一句询问。
问完便闭口,眸光幽幽相望。
看得木华心中莫名一颤,蓦地想起了方才这位表妹在门外同那丫鬟对话,明明自个儿同此事全无干系,也是一头雾水,但在她这般幽幽安静地实现中,竟然生出一种莫名也不该有的心虚来。
木华几不可见的拧了下眉头,将那一抹可笑无来由的心虚抛开,看了一直未做声的木临风一眼,开口了:“这个……”
顿住,咳嗽了下,木华的脸色调整到同木临风一致,沉声道,“表妹夫约莫了喝醉了吐在身上,不知怎地到了此处,敲门要更衣,丫鬟们见情状实在狼狈便放了他进来,又去寻了件衣裳给表妹夫更换,宝珠她也出来应了个礼就回房了,谁知表妹夫突然闯到妹妹房中……”
说到此处,木华停下,似乎有些难以描述,脸色也难看几分。
沈霓裳的眸光半丝不动,一字未置,依然幽深如寒潭一般静静注视他。
看不出半分的情绪波动变化。
木华再度微蹙了下眉,语声也冷然不屑,面上怒色起:“……表妹夫籍酒行凶狂性大发欲行不轨,好几个丫鬟仆妇一起才将人制住,未酿成大祸!此事与表妹无干,但我木家女儿金尊玉贵,事关女儿家的闺誉名声,若是外人直接当场打死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可即便再是亲戚,此事表妹也必当给我们一个交待!”
木华确实好口才。
一连串话带陈述带形容,将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最后还不忘站足了立场和高度的质问要责,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连贯流畅,压迫威严十足!
“就是如此?”沈霓裳平静问,“没有别的了?”
“你还待如何?”秦夫人似乎也流过泪,抬起一张愤恨满满的脸,五分心痛五分怒不可遏,“山野村夫,禽兽不如——我们木家待你们如上宾,却没想到是引狼入室……我的珠儿啊,是娘不好,我木家何曾受过这等欺辱,没想到却让你在自个儿家里……”
秦夫人转身揽住木宝珠,又几分压抑的声嘶力竭哀哀痛哭起来。
木临风父子脸色可见的更难看了。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沈霓裳偏首看了一眼。
这母女俩演技当真不错。
甚至……这一家四口,。
就算事先半分都不知情,但沈霓裳也不相信,他们一点疑心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