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义女,欧阳雄如今是越来越欣赏了。
有胆有识又有义,实在让人喜爱三分。
“一个是大将军府外院的花木管事于光,此人今年三月二十四日下午死于红杏街。”沈霓裳顿了下,看向凌飞,“还有一人应是恩侯府下人,曾做恩侯府车夫,年纪四旬有余,身高七尺半,瘦长脸,今年五月底六月初以乞丐装束出现于下林村附近的客栈,客栈主人是下林村幸存村民,同此人有过多次接触。当日我们碰见时,这人似乎疯癫,但此人可能是故意装疯卖傻——这两人应该同长生之事有关联。”
“三月二十四——霓裳你这都记得?”商子路惊愕。
其余众人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在见识过沈霓裳只用不到半个时辰就记下那几屋子不知所云的刻纹之后,再没有人会对沈霓裳的记忆力生出什么怀疑和惊诧了。
“那日是大夫人的生辰,小翠同二丫下午还去了红杏街给那些小乞丐送吃的。”沈霓裳点头道。
“小姐,我见过一个人。”二丫送了沈秋莲回来就站在角落里,此际忽地出声,“那日我同小翠分开去买东西,后来从一个巷子里抄近路,有个人从楼下翻下来,衣裳都没穿好,撞了我后就跑了。后来到了正街上就听见楼子里有人闹起来。位置我记得,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处。”
“你可还记得那人模样?”沈霓裳眸光一闪。
二丫想了想:“大致记得。三十来岁,也是瘦瘦地,样子看起来凶……对了,那天那人好像被吓到了,很害怕被人发现的模样,感觉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二丫睁着一双大得出奇的黑黝黝瞳子便回想便述说,说完还重重点了下头。
旁人不了解,沈霓裳却是知晓二丫有种超越常人的敏锐直觉。
二丫这个重重点头的动作是向沈霓裳表示,她对自个儿说法的确定。
害怕……心虚?
沈霓裳眼中滑过一丝亮光,她的只觉告诉她,这个人一定是个极关键的人物!
欧阳雄朝二丫招了招手,二丫走了过去。
“可还能记得那人五官详细?”欧阳雄问。
二丫迟疑了下:“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了。”
毕竟只有一个照面一瞬间,当时也没想太多,故而并未仔细留意。
“来,同我说说,我来画,你来认。”欧阳泽明笑嘻嘻出来,领着二丫走了。
商子路同张少寒露出些惊奇。
欧阳雄呵呵一笑,几分自得隐隐:“这兔崽子虽是不成器,但在寻人上还是有些本事的。”
众人笑了起来。
司夫人也夸了欧阳泽明几句,欧阳雄笑得更开怀了。
凌飞看向沈霓裳,眼中一丝犹疑:“霓裳,你这是打算查下去?”
隆武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显然是有些息事宁人之意。
至少在目前这个局势下,隆武帝是不希望云州这个军事重镇产生任何不该有的动荡。
“知己知彼方为上。”沈霓裳自然明了凌飞言中的未尽之意,凌飞这是担心她的行动会触怒隆武帝,“该查的还是要查,不知晓内情就无法掌握主动权。我们眼下已经得罪了穆东恒,对立由暗转明,手中底牌若是不够,他日恐怕难以应对。”
凌飞默默颔首。
“而且——”沈霓裳垂眸,“我总觉着此事当中还有蹊跷,穆东恒此人行为诸多矛盾……查清真相或许才能解释,也许对咱们日后应对也有帮助。”
沈霓裳没有说出来的是,他们今日已经同穆东恒扯破了脸,势成水火,就算没完全扯破脸,就凭穆东恒对穆清三番两次的下杀手,沈霓裳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人渣,继续威胁她身边人。
何况如今还不止穆清一个人,穆东恒今日定是对司夫人也是恨上了的。
明知险境还不做准备,这可不符合她行事的风格。
“那我能帮什么不?”商子路插话进来,“要不我也去打听打听?”
“你还是赶紧回去领你的军棍去,早些回去兴许你大伯父能少打几棍子。”凌飞凉凉道。
商子路苦着一张脸,见众人都看着他笑,沈霓裳也点头,只好一脸幽怨地走了。
“他回去不会有事吧?”沈霓裳问凌飞。
“大事不会有,无非是挨几十棍罢了。”凌飞不以为意,“放心,他皮粗肉厚,不会有事的。商伯雄几个儿子都小,又全是庶子,资质连这小子一半都及不上。商伯雄就算舍得儿子也不会舍得他,商家要同穆家争下一任军权,商伯雄可是把宝押在他身上,不会真让他伤着底子的。”
听得凌飞这样一说,沈霓裳也就放下心来。
欧阳泽明同二丫走了出来,欧阳雄朝司夫人点点头,又慈爱地叮咛了一句让沈霓裳好生歇息歇息,带着欧阳泽明出去办正事了。
司夫人看着满屋子人:“大家都累了,都下去歇会儿吧。子洵你最辛苦,赶紧去睡会儿。”
宅子里的丫鬟们出来带着众人分头下去安歇。
“夫人也去歇着吧。”沈霓裳朝司夫人道。
司夫人点了下头,目光爱怜地拍了拍沈霓裳的胳膊:“你也莫担心太多,今日闹这么一出反倒是好。姓穆的便是想下手也得过了这阵风头。再说如今此事已经上达天听,他想必多少也有些顾忌。”
司夫人最明白沈霓裳的心思。
沈霓裳不担心自个儿,而是担心她,以及身边的这些人。
可她到了这个岁数了,真有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这话不能当着这丫头说。
司夫人回屋去休息了。
沈霓裳在原地垂眸站了会儿,转身朝穆清的屋子行去。
二丫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
沈霓裳转首让她去歇息。
二丫只是摇首,简单一个字:“不。”
玉春她们还在庄子上,此处就她一个,说什么也不会离沈霓裳左右。
看着二丫小脸上的执拗,沈霓裳无奈叹气,转身继续走。
穆清睡得正安静。
孔祥应是替他换过一身中衣,整个人趴在床上,偏着脑袋沉沉入睡的样子看上去好似一个毫无防备的孩童。
见得沈霓裳主仆二人进来,孔祥从床前凳前让开,朝沈霓裳颔了下首。
沈霓裳走到床前俯身把了下脉。
脉相平稳,力度也够。
沈霓裳收回后,在锦凳上坐下,转首对孔祥道:“你也下去歇着吧。罗才说晚上恐怕会高热,晚上你来守。”
穆清早前虽是醒过,但罗才也说了,他的伤其实不轻,又硬抗着药性醒过来,对伤势并无好处。纵然罗才医术了得,养伤也是需要一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