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而严厉。
妙红蓦地顿住转首,眼泪溪流般顺着脸颊滑下。
“我的病治不好,谁也治不好……”司夫人唇边噙着一缕笑,放柔了声音。
因为无力,司夫人的偏首歪靠在墙壁上借力,往昔美艳动人的面貌上此刻气色愈见灰败黯淡,分明形容狼狈,却半点不损仪态,就这般狼狈的姿势在她身上也似带出一种让人心折的从容淡定气度。
“……你若还认我这个主子的话,就听我的话。”司夫人的睫毛闭合了下又张开,凤眸幽幽盯着妙红,“不许回去,也不许惊动他人……”
妙红面色倏地又白了白,眼中现出不可抑制的悲愤神情,蓦地后退一步:“他人?夫人说的是小姐吧?小姐小姐!夫人眼里就只有小姐!小姐在夫人眼里就这样紧要,为了小姐夫人就能做到这般地步!连要死了也要替她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夫人在这儿等死,她在城里欢天喜地的成亲——凭什么!她既是夫人的养老女,就该为夫人养老送终!”
妙红双目通红,悲凉不可自抑。
从未有一刻让她这般愤怒,胸房中似有一把灼灼烈火,烤得她整个人几欲爆炸,又痛又怒,嫉恨交加!
小姐小姐小姐!
司夫人眼里只有沈霓裳,那她妙红呢?
她又算什么?
沈霓裳只跟了司夫人一年,她跟在司夫人身边足足十年啊!
她是奴婢,可在她心里,司夫人就是她的天!
她也把司夫人当成娘啊……
可她能说的话也只能那么多,更多更多的她没有资格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死死的憋在心里,烧成灰化成血咽下去!
可沈霓裳凭什么?
凭什么值得司夫人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十八年来所有的智慧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司夫人的身子她一向上心,就算是早些年两次落胎也没落下过多少病根儿,司夫人也一向保养得当,怎就突然至此了?
这一刻妙红无比笃定——定是同沈霓裳有关!
这世上司夫人只会为一人牺牲到如此地步!
可看着司夫人惨白虚弱的模样,妙红没有办法将话问出口,无论司夫人承认与否,都只会让她更不好过,更加愤怒!
何况,司夫人瞒她至此,也多半不会告诉她实情。
司夫人早就猜到她不能忍受,所以司夫人留下了妙真却将她远远送走,甚至……甚至方才司夫人还打算对她……
就为了一个沈霓裳,司夫人瞒了她太多太多,没有血缘也能有如此母女深情,可她和沈霓裳又何不同呢?
她不是司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沈霓裳难道又是么?
一时间,妙红只觉心痛难当!
“我不听话……从今儿个起,我谁的话都不要再听!”
泪如雨下地望着司夫人,妙红忽地用力抹了把眼泪就转身冲了出去!
司夫人欲抬手出去,可哪里拉得着,眨眼间,妙红的身影就冲出了院子。
司夫人怔了怔,手臂缓缓收回垂落,垂眸低笑无声。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长生……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