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原本想说“小姐既然心里也挂念长生少爷”,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个直言不讳的胆子,只能婉转着换了个说辞。
但这样的话,她相信小姐应该也听得出意思。
斗胆劝解完,心里难免也惴惴,几分不安地看着沈霓裳。
可惜沈霓裳已经垂下眼帘,看不清眸间神色,而那清丽的半张侧颜,却是什么情绪也看不出。
沈霓裳没有怪她僭越,玉春稍有安心,但同时也有些失望。
玉春想不明白。
成全自个儿,成全别人,成全司夫人的寄望,这分明是三全其美的事儿,小姐为何偏偏不肯回转心意?
就算长生少爷违背了一次承诺,但归根结底也是情有可原,这些日子若是算作惩处,也是足够了。
为何还不能消气?
可已经大胆说了这么一通,她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玉春心中叹息一声,平躺下来,强迫自个儿闭上眼。
片刻后,沈霓裳的语声轻轻响起。
“人活于世,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活法。于我,情爱从来不是必须。”
从第一句起,玉春就竖起耳朵听,但沈霓裳只说了这两句就打住,等了半晌还没等到下文,玉春忍不住又睁开眼,问:“小姐这话不对。这世上生来就有男女之别,男子娶妻,女子嫁夫,阴阳相吸本是伦理,若是个个都像小姐这样想,那这世上就该乱套了。就算不为传承子嗣,是人就有心,一个人过一时容易,但过一世还是一个人,那岂不是要孤单一辈子?夫人说过,穿衣见父,脱衣见夫,这世上再没有比夫妻更亲近的了,若是没碰到喜欢的就算了,可既然碰上了,为何还要孤孤单单过一辈子?”
说着,玉春又侧过身,只见沈霓裳睁着眼,神情似几分怔忡。
沈霓裳的神情又给了玉春几分勇气,她继续低声劝解道:“这话原本不该奴婢说,可奴婢还是想说。小姐身边如今虽有我们三个,也有其他人。我们三个自是愿意跟小姐一辈子,可小姐就是小姐,奴婢们能陪小姐能帮小姐的地方终是有限,即便是奴婢们愿意听,可有些话小姐终究也是不能说给奴婢们听的。奴婢看得出来,小姐心里是有长生少爷的。那日地动后发现小姐和欧阳少爷失踪,长生少爷一听见消差点没站稳跪下了,后来也是长生少爷头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就挖那雪堆,手还抖着,那脸色比雪还白,谁同他说话他都跟没听见一样……奴婢都吓住了,不瞒小姐说,那时候奴婢虽也担心小姐,可看着长生少爷的模样,奴婢却更害怕,那时奴婢就觉着,若是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有事的只怕就不止小姐和欧阳少爷两个人——”
回想起那日的惊心动魄,玉春也止不住眼眶湿润微红,一抹哽咽:“……一辈子多不容易能碰上这么一个人,小姐若是不喜欢就算了,可小姐分明也不是没心,为何要对自个儿这般心狠呢?小姐,奴婢心里好难受……”
由己推人,玉春只觉越发心伤恻然。
她喜欢的人看不上她,她也知晓自个儿的事儿,虽然难过,但也能说服自个儿。
女子的心天生带有柔软慈悲的一面,少女的心更是丰富多情,而也正因为自个儿得不到,就会生出一种移情,愈发希望身边最亲近的人能圆满,就好似替了自个儿弥补了这份伤痛一般。
尤其这个人还是沈霓裳的时候,玉春的这份心就更加迫切。
她得不到,是因为她不够好,也是因为对方不喜欢她。
可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小姐,明明圆满近在咫尺,为何还要将到手的幸福推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