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他心里,对这姓卫的狗贼还抱什么希望不成?
这人两面三刀,心狠手辣,他有什么做不出?一头尚了帝女,一头毁人名节,害得母亲珠胎暗结几乎丧命,他却拿一幅慈父面孔来对他示好?
木奕珩指尖敲了敲桌面,轻蔑一笑:“那我听听国公分析,与我木奕珩结仇,且想谋我儿子的人,除国公外,还会有谁?姓马的婆子拿全家命赌,是要护谁?对女人如此有法子,叫她冒死背主行凶,有这种本事,除国公您外,还能有谁?”
一连三问,俱是不屑。
卫国公颇感头痛,此子不但冲动,且智力堪忧,该从何教起?
在木文远手底下,长成这样一株参天空心的歪树,木家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我以为我已说的很清楚。”卫国公目视木奕珩在桌上轻敲的手指,左手……大半时间,他的右手都是半握着,垂在身侧。卫国公抿了抿嘴唇,“奕珩,这件事你能不能交由我来处理?有些事我不便与你说,但你应懂得,此事绝非只与你一人有关,这是针对我们父子两人,不,是针对我们祖孙三人而来,为挑拨你我父子关系,离间你我父子情分……”
“呵!”木奕珩轻嘲了声,“国公真把自己当成了人物?今日我杀不得国公,不代表今后杀不得。国公且担心自己罢,木九自己的事,无需国公费心......”
话未说完,忽听院中一阵喧哗,卫国公眼神微闪,听外头报曰:“公……公爷……”
这般支吾,定是碍于木奕珩在场。
卫国公心情甚好,并不介意给木奕珩知道什么秘密:“你说。”
那声音迟疑片刻,方道:“是……是木家来人,说要接木九爷回去。”
卫国公淡淡瞥一眼木奕珩:“来者何人?木文远?”
带人闯他宅院强行要人,向来温吞的木文远倒硬气起来了?还是说,木奕珩前来行刺,本就是木文远授意?
木奕珩蹙了眉头。
他独自前来,就是不愿牵连家人,也隐隐地,不希望这人死于旁人之手。
外面回报的人道:“是木九『奶』『奶』……人在府门前,带了五十多名死士来‘接’木九爷……”
大有不把人交出来,就要将国公府翻个底朝天的架势。
木奕珩闪了下舌头。
他娘的!这婆娘是疯了?
一个女人家,带人围攻国公府,给人报送到朝廷,治她个“图谋不轨”的大罪......
卫国公闻言,额上青筋跳了两跳。
这一对蠢货!
…………
林云暖并不知道此刻卫国公父子在如何腹诽她的冲动举动,她只知道,她不能叫木奕珩出事,她不能失去木奕珩。
夜半他不见人影,加之之前说过那些奇怪的话,她不能不担心,他是做傻事去了。连夜喊来张勇,问出来龙去脉,她一刻也坐不住。
卫国公一心想认回木奕珩,他怎会做出这种会让木奕珩恨他一辈子的事?
林云暖直觉这是个圈套,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想过是否要去求木大老爷相助,可转念,她又觉得自己并无求人的立场。
木大老爷出面,这事的『性』质就要上升到朝廷争端中去,牵连必多。
总不过她是小辈,小辈便是行差踏错,也有转圜余地。
何苦连累木家?
她乘轿在巷尾,静谧的夜『色』中,听得卫府大门徐徐开启。
心跳的快要冲出胸腔。
万一是噩耗……万一全军覆没在里面……
她不敢看。
木奕珩身后伴着张勇、吴强等一众垂头丧气的侍卫。
木奕珩面沉如水,沉默负手从阶上步下。
他撩帘子,想骂一句“你是笨蛋么?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要做?”
他对上一双惊慌失措、而后大喜过望的眸子。
木奕珩的咒骂堵在嘴里。
林云暖甩手就是一耳光挥出:“你是笨蛋么木奕珩?这么明显的圈套你看不出?以身涉险谋杀亲父,你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怪自己福厚?”
木奕珩苦涩一笑,伸手『揉』『揉』她的额发:“是我不好,我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
“......没、没有了……”
卫国公立在门后,久久无言。
他要怎么教导,何从教起?
他的儿子,从根骨上面,就已给毁了。
..............
马婆子受不住酷刑,在牢中自尽。
木奕珩手握着诸多人质,却没问出任何实质问题。
宫里,荣安立在窗前,托腮望着窗外的弦月。
卫府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荣安。垂眸看向窗前玉瓶中供着的水仙,她涂了大红蔻丹的指甲,狠狠掐在上面。
白『色』花瓣零落成破碎的一团。
她唇边,凝起淡淡的笑容。
卫臻以为她收买的是马婆子?
可笑,这种半途收买的奴才,谁知会否将她出卖,反咬一口?
她用的人,可都是卫臻身边的精锐啊。
卫臻的亲卫,去向马婆子通知“卫国公的命令”,马婆子岂能不照做?就是木奕珩再怎么审,马婆子从始至终,也不可能攀咬到她头上半个字。
这些男人,骄傲自大,自以为是,朝堂上智计百出相互倾轧,对女人从来不在意、瞧不起。
她倒想瞧瞧,卫国公此刻是什么脸『色』。
外头宫人低低的声音传来:“殿下,威武侯到了。”
荣安丢掉了那团破烂不堪的兰花,曳地长裙轻轻一摆。
她面容持重,端坐进椅中:“传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