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坟地里,吴三的心情因为无空变得很糟糕后,周遭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凶煞之气。
这让莲香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彻骨寒意,不敢再皮。
天猛更不消说,从头到尾就不敢说一句话,视线一直远离吴三。
一夜无话。
天亮后,坟地里升起一阵薄雾。
“走了!”
听到吴三的呼喊,不知何时睡着的莲香抖落身上的薄霜,伸着懒腰,姣好的身段十分养眼。
吴三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此时正值夏季,早晨本不该有霜,只是因为吴三这一堆,两鬼一妖,坟地阴气重,这才出现了反季节的薄霜。
莲香注意到,昨日突然闯进坟地里的一个醉汉,正倚靠在一块墓碑上,睡得香甜。
莲香会心一笑,想来这醉汉在坟地一夜安睡,没有被吴三的煞气、天猛的阴气、自个的妖气给活活摧残而死,大抵是吴三动了手脚,护住这个醉汉。
吴三这个鬼修也不是很差嘛,虽然特别气狐。
“真的是笨啊。”吴三注意到莲香的笑意,又想起了可爱可怜的媚娘,“走,锦瑟情劫的应劫之人,我已经找到了。”
莲香一脸疑惑:“什么时候找到的?你昨晚不是一直没动吗?难道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去找人了?”
吴三摇摇头,看了天猛一眼,吓得天猛赶紧摇头道:“我作证,大人昨天绝对没有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吴三昨日心绪起伏,因之而起的煞气一直在针对天猛,害的天猛差点像个小姑娘一样尖叫着逃离。
或许是因为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都愿意展示一下自己的才智,吴三难得耐着性子给莲香解释:“我连锦瑟情劫应劫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找他?昨晚,我当着其他负尸人的面光明正大的说我要找那个应劫之人,怎么?我就这么耿直吗?”
莲香略微思索,恍然大悟:“你是说,你那天赋是假的,真正的意图是让负尸人回去禀报的时候,让心忧的那位娘娘主动去帮你找?”
吴三的心情又变得糟糕了。
谁说我天赋是假的?明明正向、反向都很厉害的好不好?
吴三只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他要是知道《锦瑟》篇的男主角叫王沂,那还要费这么大工夫干嘛?偷偷去找王沂,它不香啊?
知道负尸人的存在后,吴三就分离了一些奇魂体,附着在其余负尸人身上。
负尸人与锦瑟之间,应该有什么直接联系的方法,昨夜歇脚摊子里的负尸人,出乎吴三预料,没有一个返回给孤园,只是分成两堆,一堆监视王子服,一堆监视吴三。
不过幸运的是,那些负尸人在与锦瑟联系的时候,虽然吴三分出去的那些奇魂体碎屑没有看到什么异常,可从那些负尸人身上的灵魂波动里,稍微窃听了一些内容。
灵魂波动中,有那么一刹那,一个负尸人的灵魂体量突然变得极其庞大,吴三猜测那可能是锦瑟运用了类似于神降之类的法子,神魂分身降临到那个负尸人的体内。
另外一个负尸人提到情劫的时候,那个疑似锦瑟分身的负尸人,有那么一刹那,让吴三抓住机会,知道了一个人名。
王沂,《锦瑟》篇男主角。
吴三知道了王沂,疑似锦瑟分身的负尸人也发现了吴三那些奇魂体的存在。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些奇魂体与吴三断开了联系。
神魔之威,恐怖如斯。
得了名字,再找人,那就简单多了,吴三在心里念叨着“我要找锦瑟未来老公王沂,我要找锦瑟未来老公王沂”,带着莲香和天猛四处瞎转悠。
莲香又陷入了迷惑之中——这吴三一会朝南走,一会朝东走的样子,也不像是知道王沂的位置啊。
……
沂水县。
王沂走在县城外的一条小土路上。
土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虽说此时是夏日最炎热的正午,可有了这些树的遮荫,土路上倒还凉快,不时一阵爽风,吹的人心旷神怡。
王沂的心情稍好,转念又想到了自家那个婆娘,自嘲一笑,心想不如就这样一死了之。
王沂少年时父母双亡,家境骤然贫寒。幸好,王沂长的还算玉树临风,小时候又读了不少书,气质更是高雅修洁,走了大运,被沂水县的第一有钱人兰富贵看上了。
自此,王沂入赘兰家,做了兰家唯一千金兰蕙的丈夫。
兰富贵在家里说一不二,即使兰蕙不大瞧的上王沂,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倘若事情到此不生波澜,等王沂和兰蕙有了孩子,兰蕙或许会因为孩子,尝试去真正接受王沂。
可惜,苍天偏薄于王沂。
王沂刚刚娶妻,还没享受到真正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兰富贵便突发急病,赫然离世。
兰富贵去世后,兰蕙果断与王沂分房睡。
王沂有时候很窝囊的想,要不是兰富贵新丧,当时兰蕙可能直接提出和离。
为了不失去兰家的资助,王沂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把兰蕙当做了自家母亲一般尽心侍奉。
最终结果,虽说不能算的上是夺取了兰蕙的芳心,但好歹有了些情分,兰蕙最后到底是没和王沂和离。
倘若事情在这里再无波澜,虽然过得窝囊,王沂倒也能接受。
直到今年,19岁的王沂去郡里考秀才,名落孙山。
回到家里后,兰蕙习惯了骄横姿态,大肆嘲讽。
等到午饭时分,一直忍着的王沂刚刚舀起锅里的羊肉羹,兰蕙打翻王沂手中的碗,滚烫的羊肉羹洒满王沂的双手。
王沂稍微流露出一些火气,道:“我这与死了又有何异?”
兰蕙嘲讽道:“哟,攀着我家钱财苟活的王大官竟然是如此有骨气的人啊?那好,我成全你。”
兰蕙竟然真的叫人拿来了绳子,催着王沂上吊。
看到那拳粗麻绳,名落孙山后的懊丧、往日里谄媚苟活的憋屈、此时此境的满腔怒火,纷纷涌进王沂的大脑,轻易间便打断了那跟名为“忍”的弦。
王沂基本丧失理智,把兰蕙按在地上一顿狠揍,倘若不是仆人们的劝阻,估计兰蕙会被王沂活活打死。
等王沂恢复神智后,满手鲜血,再低头,兰蕙如从血池里刚刚走出,奄奄一息。
王沂宛若丢了魂,走出家门,平日跟兰蕙一齐瞧不起王沂的那些丫鬟仆从,竟然一个个都不敢与王沂对视。
王沂笑了,狂笑不止。
天生我七尺男儿,到如今,我方才被人当做男儿看待。
王沂仰天大笑,挥舞着血手,状若疯癫,狂奔着出了城。
等到了这条小土路,王沂笑累了,默不作声地走着。
一死了之。
王沂心里只有这么个想法。
回去,自己得被兰蕙的那些哥哥弟弟活活打死。
离开,自己只懂那些圣贤书,除此之外,生存经验还不如乡下幼童,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活活饿死的境地。
乞讨?王沂窝囊惯了,这时候心里又升起一阵豪气:我王沂怎能乞讨?不如死去,去阴司再投胎,重活一世。
下一世,自己必然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
可怜的王沂,他只是一个凡人,并不知道在聊斋世界,自杀的人根本没办法投胎,只能滞留阳间,日夜忍受比阴司刑罚痛苦万倍的业力侵蚀。
王沂认识这条土路,尽头是一片幽静的深谷。
那里倒是一个好的埋骨之地。
心存死志的王沂大踏步往前,走的义无反顾。
迎面出现两鬼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