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会反抗的。
我们是会反抗的。
不如说,活着的本能便是反抗,排斥不好的东西是因我们本性至善,希冀的是睁开双眼便能看见光明,以及感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
但不得不提一句,只要是在被逼到无可奈何的绝境的情况下,可爱的萌宠狗狗也会急着跳墙和咬人,善良的士兵也会迫不得已地做出伤人之事,而我们平日看起来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残障人士,也必然会用尽各种力所能及的方法高举反抗的旗帜,无论最终的结局是胜利或败落,至少不将含恨而死。
“……我是会反抗的。”
听完我字里行间皆带着坚定不移的答复后,或许是因太爱自我中心地演独角戏的缘故,她貌似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耳中,而是仍旧挂着丝毫未改的情绪爆炸模式,任由自己的嘴巴毫无遮拦又迅猛地张合,释放出轻蔑至极的诅咒性谩骂,让每个字皆凶狠尖锐地撂下尾音,话语中渴望他人即刻放下自我拥有的任何思想,乖乖服从她的每个指令的强迫意味显而易见,表情更是变得如同大发雷霆后的死神般狰狞可怖。
各种各样暴力的词汇涌入我的耳内,究竟谁才是过分的一方无须言喻便可清晰分明。
我认为她现在的举动从任何角度看皆像因自己跨越底线、引火烧身,活被他人戳中痛点,破防后却还要恼羞成怒的怪人,完全没有一点成年长者处事成熟稳重的影子,甚至类似不懂得反思自我的幼儿。
因此,完全没有任何理性思考的情况下,便已然做出将恼怒延伸至肢体的行为,甚至可以说已然十分习惯这套“原始人与原始人之间产生矛盾且不能用语言解决时,才会使用的暴力模板”来面对新人类中自己的家人,更何况是一名自理皆成障碍的残障人士,我认为也并不算意外。
这次亦然没有例外。
她心里的扭曲情绪再度全然化为由肢体迸发出的力量,将那只遏于我喉咙口的手施加的力道提升几倍,仿佛是要让我立刻脱离人间苦难般,使我的呼吸变得无比仓促甚至无法喘息。
即将窒息的痛楚使我的呼吸变得十分仓促与凌乱,内心深处的求生欲以及痉挛带来的剧烈疼痛逼迫我不断呜咽与痛吼着,我有些萎缩的双手也因想要驱散这份痛苦而使劲扑腾,勉强听从指挥的上半身也尽力带动完全失控的下半身不协调地挣扎,以这种微弱无力的妥协式示弱方法,试图摆脱对方强硬的暴力控制。
但直到我的后背已然于挣扎中被汗液浸透、感到这次失禁必然非常严重,即使在胡乱中已用手臂多次扑打到她的面部,我依旧被她那只手死死地按在地上,无法挣脱,无法逃离,就如同被带上沉重的铁链那般,难以解脱。
我还需要坚持反抗的念头吗?
窒息的感觉使我认为,如果她再不放手,我就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前往撒旦或耶和华所在之地,或许可以真正地见上师父,以及曾因各种原因,例如重大疾病、抑郁类、躁郁类,以及其它精神障碍而病逝的网友了。
没错,我将抑郁类疾病病患的自尽定义为“病逝”。只因抑郁症并非单纯的情绪低落,更不是普通的心情不好,而是像我们感冒发烧一样,是生病了。如果一位抑郁症病患对你说他心情不好,你让他多看看阳光,或者是质问他“生活那么美好,你为什么还要心情不好?”这种话,那就无非等同于对我这样的完全性瘫痪人士说:“你为什么站不起来?站起来多好呀,站起来跑跑步可比坐着走路好很多呢,不是吗!”
但我甘心吗?
已经坚持了六个春夏秋冬,亲友已然告诉我的确有希望恢复正常,还有许多美味的东西没有品尝过,还有很多美好的景色没有看见,还有许多要好的网友没见过面。甚至,我都没来得及去我师父的故乡——天山北部北码头的温泉村,去那里看一看,泡一下那里着名的温泉;甚至,我都没来得及成为一名作家,还没将师父的衣钵传给后来者……如果因为这个坏女人而死去,以上的以上就都要成为泡影了。
我不想死。
我从来不是真正地想死,我想解决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当下我已经无法承受的痛苦。我从来不是厌恶这个世界,我厌恶的也不是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不能张开双腿向梦想跑去的自己,而只是厌恶那些造成我变得如此的事情。
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