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似乎和孙策更不像,陆逊去世时,这位按年龄来说叫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没有任何让人操心的举动,独自面见大帝时不卑不亢,但也没有任何过激话语,让人觉得很温驯隐忍甚至有点逆来顺受,很多人在心里挺同情这年轻人。后来这些心怀同情的吴臣惊叹:哇塞,这娃打起仗来怎么介么猛啊!——倒是跟陆逊也挺像的。
陆抗跟孙策和陆逊都不像的是他身体不好,比陆逊差很多,跟他外公孙策更是不能比,从年轻时起就总是生病。现下他从午后开始看那堆竹简看到了晚上,夜里吭吭地直咳嗽,他觉得不能太缺德吵得别人睡不着觉,就轻轻咬着手腕咳。这一般是他又要生点什么病的前兆。他的副将见了,于是又提起前次那话来:
“将军,我上次说的那位专治这种病的神医,是真的很神,您看……”
陆抗说:“可是那位神医身在敌境啊。而且你上次说又不能把他请来。”
副将说:“是没错……就是这个问题,那神医年事已高,走不动的,得您过去……”
陆抗微微垂着眼说那就算了,我怎么可能过去呢。
长年在他们国家边境与他们交锋的敌国军事指挥官,怎么可能跑到对方境中去呢。怎么去?带齐了人马立着旗帜去?只怕还没渡江荆州战争就又打响了。孤身一人深入敌境?会死得很快吧……
副将说:“那将军的病总得治……其实……说不定可以冒险试试,荆州军官百姓都对您和羊祜颇为敬重,您与羊祜又算是忘年交,说不定……”
于是陆抗第不知多少次耐心地纠正:“我与羊祜不是‘忘年交’——他就比我大几岁而已。”
羊祜面相长得老,陆抗面相长得嫩。所以人民总有些想当然。况且……
“况且,”副将说,“羊祜姓羊,字什么?”
陆抗说:“叔子。”
副将说:“听着就很老。将军您又字什么?”
陆抗说:“幼节。”陆抗说完就消沉了。
“总之,求医这事休要再提了,我与羊祜其实也并未有多少私交,而且尚未谋面,不过都是过失所迫,收拢民心而已。”
那副将想了想给陆抗出了个特馊的主意:“将军!要不——我们游过去吧?一两个人游过江去是不容易被发现的,而且,认识您的也不多。”
陆抗抬起眼来看着他,大概是这主意实在太馊了陆抗一时无话可说。
那副将尴尬地说:“可是将军……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您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定得想办法,您可不能……可不能有事,要是您有什么事,那、那……”
陆抗默然。他能感到吴国的生命力正在流逝衰退,已近无人可用。他设想过自己消失以后的吴国企图找出出路,但是结果不容乐观。
但是……游过大江去什么的真是好脱线的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