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霜。
城东一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漳水的冰层越来越厚,上面已经可以走马了。
越骑三千骑,胡骑四千骑,骁骑一千两百骑,八千骑兵今日就要北上邯郸。
崔奕不高兴。
因为他要带队回去。
“主公,让严纲带队就行,某陪你一起围困邺县。”
严纲不乐意了:“凭啥呀,某还要守平阳呢。”
刘襄笑道:“严纲可压不服骁骑,回吧,明年取了邺县之后,咱们再去会会巨鹿郭典,到时候你直接在邯郸东进。”
让骑兵回邯郸修整,一是野外扎营战马受不得冻,二是节省粮草消耗,战马那玩意的饭量,一匹顶三人,还是回邯郸就食比较方便。
崔奕不情不愿的走了,严纲领三千人在平阳小城驻防。
邺县城下有步卒四万,堑壕、围堰、地堡连成一片,彻底封锁了县城东、西、南三面,只余朝向漳水的北面放开了一个缺口,想逃出去的人,刘襄不拦。
彻底围死会激起城中死战之心,那不是他想要的。
身穿夹袄的伐木队还在行动,但已经不入山了,他们在邺县周边拆除庄园、坞堡,将木料、石料运回营地。那些已经逃走的自不用说,仍然头铁留下的,自然是被“黄巾贼寇”洗劫,嫡系皆斩,其余充做苦力。
“营中建几道挡风墙,干柴、煤炭的储备要充足,防冻伤和保养兵器、甲胄的油脂发到每一个兵卒手里,再次重申一遍,这玩意不是用来吃的,如有发现,都给我去打扫茅厕。”刘襄在为防寒做准备。
军侯以上的军官齐聚大帐听他宣讲。
“说到茅厕,这也是要注意的,冻土不好挖,难以掩埋,那就运到远处去,排泄物若在营地周边堆积过多,开春之后必有瘟疫。瘟疫有多可怕,不用我说吧?记住了,营地周边五里之内不要让我看见堆积,否则,所有负责此事之人,一体斩决。”
“谨遵令谕。”一众军官拱手应命。
古代一打仗基本就伴随着瘟疫,不止是因为尸体过多,还有排泄物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行军打仗,茅厕和粪便的处理是很重要的。
知兵之人不但能通过灶坑推断敌军数量,也能用茅厕推断,拔营之时,灶坑和茅坑一定会处理好,这都是军略的一部分。所以,光看兵书是学不会领兵打仗的,军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
“采伐队消减九成人数,只需负责燃料收集便可,取暖不能全部依靠邯郸运送煤炭。取水必须在上游,饮水必须烧开,以防敌军散播瘟疫。用营中已有木料继续打造攻城器械,腊月之后,开始攻城!”
“末将遵令。”
腊月攻城就是要把守军调到城头上挨冻,拼的是底层兵卒的待遇。这一点,刘襄不怕任何人。
除了皇帝身边的虎贲郎和羽林郎,幽州兵卒的待遇吊打汉末的所有军队,而虎贲、羽林已经成了士族子弟的晋身之阶,哪还有什么战力可言。
别人在捞钱买地,盖宫殿楼台,他在建军队;别人在欢宴享乐,追逐美酒、美食、美人,他在建军队;别人在引经据典,吟诗作对,他在建军队。
所以,他成了名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高绝之人,他的成就都是追随他的士卒抬起来的。
他在这些兵卒身上花的每一个钱,都得到了千倍、万倍的回报。
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在这些兵卒身上花钱呢?
钢制兵器普及,披甲率在提高,弓弩在增多,夏衣、冬衣、布履、皮靴从不短缺,饭食能吃饱,菜蔬、鱼、肉定时供给,军饷、抚恤足额发放。
他在军中的时间比陪媳妇的时间都长。
但凡发现有军官敢伸手,必定全族皆斩。克扣军饷、吃空额、喝兵血是绝对不能放过的,那是影响军心战力的头等大事,是挖他的命根子,没夷三族就已经是他心软了。
现在军中的识字率也在提高,很多士卒已经能默写军规,他们的军饷和抚恤自己就会算,也清楚的知道,出错了该去军正丞那里上告,直接告诉将军也行。
上告、检举之人,只要属实,就算军功,有赏钱,问题重大,升军爵。
治军严苛?
不,这叫爱兵如子!
再加上严格执行二十军爵制,军属的待遇又高,幽州士卒闻战则喜,上阵就疯。
经常看到平时腼腆害羞的老实人,在战场上腰悬人头,呼喝酣战。
邺县守军的苦日子降临了,寒冬腊月,冷风如刀,敌人穿着袄,披着甲在城下鼓噪,他们只能瑟瑟发抖,蜷缩得像个鹌鹑。
厉温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他不明白,幽州的兵卒怎么回事?严寒之际被强行驱赶上阵,他们的士气为何不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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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嘭!”
又有石弹砸上了城头,所剩不多的床弩又坏了一架,看着躲在橹车后面忙忙碌碌的敌军兵卒,他头疼欲裂。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这跟他以往接触的军队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