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
木驼子浑身一僵,傻愣愣的站在街道中央,恍如一根木头,任凭鹅毛大雪飘落肩头,整个人就好像突然中了邪般,对行人的异样目光更是不闻不问。
他缓缓转过身,飘逸的墨黑发丝随风飞舞,不停撩拨雪花的同时,也遮挡住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整张俊俏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将眼眶的轮廓描摹得深邃且立体,薄薄的唇紧抿着,让人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街巷的拐角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一路小跑,约摸有八九岁大,长得矮小而瘦弱,手里捧着两个棕褐色的窝窝头,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喜色。
“枫,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小乞丐瘦小的手臂挥舞几下,朝木驼子的方向开心的大声呼喊,脸上虽然乌漆墨黑一片,但露出的那双眼睛清亮如泉,却是囧囧有神,显得无比灵动。
她急促奔跑的同时,甚至还不忘裹了裹单薄的破烂衣衫,用窝窝头使劲捂了捂手,似乎这样才会让自己更暖和一点。
这道瘦弱娇小的身影撒开腿丫子,呼哧呼哧的喘几口雾气,不一会儿,脸蛋就变得红扑扑的。
当即将与木驼子擦肩而过时,小乞丐的脚步突然缓了一缓。
抿了抿嘴唇后,她小心翼翼的抬起了脑瓜,奇怪的看了眼身前的俊美青年。
当接触到对方的眼神时,她又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眼睫毛躲躲闪闪的呼扇几下,立马怯怯的低下头,脚步急促的朝街旁小跑。
“小葵,都说了不要出去乱跑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掺杂着淡淡的嗔怪,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宠溺和自责。
街旁的一处屋檐下,砖墙青得发黑,地面铺满一层厚厚的积雪。
在一尊破旧的石狮子旁,斜卧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看其脸色苍白,气息虚浮,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显然是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他约摸十一二岁,浑身脏兮兮的衣服破烂不堪,甚至抵御不住风雪的侵蚀,透过清澈倔强的眼神,可以看出其内心的坚韧不拔。
此时,少年正不住的大声咳嗽,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种病态的嫣红。
那无比瘦弱单薄的身影,贴着墙角紧紧缩成一团,时不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更是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心疼。
时不时蹙起的眉头,以及紧紧抿着的嘴唇,很显然,他的身心正接受着病痛的煎熬。
“枫,给你吃!”小女孩噌噌小跑几步,赶紧献宝似的凑上前,将手里捂热的窝窝头捧到少年跟前,眼里满是喜悦之色。
少年艰难的撑起身子,将背倚靠在墙壁上,虚弱的笑道:“傻瓜,你吃吧,我不饿。”
话音未落,他一把将窝窝头重新推了回去,嘴角微微翘起抹弧度,带着满脸宠溺的看着小女孩。
若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少年的手臂和脚上仿佛没有半两肉,风轻轻一吹似乎就能把他刮跑。
“才不要呢,枫不吃的话,我也不吃。”小女孩坚定的摇摇头,将窝窝头伸到少年的嘴边,脸上满是倔强。
“葵,听话!哥哥吃一个,你也吃一个,好吗?”少年推让了几番,最后还是拗不过小女孩,只得伸出瘦小的手臂,苦笑着接过一个窝窝头。
此时,他的手指早已被冻僵,脸颊被冻得通红,身上也落满了雪花。
“嗯嗯,哥哥快吃吧!等病好了,咱们就去找好吃的。”葵狠狠的点点头,鼓起可爱的腮帮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喜色。
不远处,木驼子愣愣的看着那对兄妹,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照出漫天雪花的倒影,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何方,仿佛没有丝毫的焦距。
吱呀一声,朱漆铜环的宅院大门突然洞开,紧接着,一个硕大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满脸的麻子,膘肥体壮的身材,脸红脖子粗,正是刘府的厨子张大壮,因其为人蛮横粗鲁,最喜烹食狗肉享乐,人送外号张屠夫。
张屠夫扫视了眼府邸门前的屋檐,等看到正捧着窝窝头的两兄妹时,凶恶的三角眼立马一瞪。
“小兔崽子,皮痒了是吧,怎么还不走?!说,窝窝头哪里来的,是不是偷的?”他气势汹汹的冲出来,指着少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喝骂。
末了,他还黑着脸,怪声怪气的吓唬道:
“好啊你们,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老子今天就送你们去衙门,好好整治一番!”
“我……我哥哥病了,这是隔壁的王婆婆家送的……”小女孩眼睛里泛起泪花,突然怯怯的抬起了小脑瓜,等看到张屠夫斜睨过来,又赶紧害怕的低下头,不安的绞动几下手指。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说到后来,已经低不可闻。
“染了风寒?”张屠夫闻言,脸色立马一变,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嘴里骂骂咧咧的:“晦气,真是晦气!快走快走,乘早滚蛋,否则张爷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刚一转身,等看到手捧窝窝头的少年,张屠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肥厚的手掌一甩,立马将窝窝头狠狠的扫落在地。
咕噜噜几下,窝窝头一路滚下台阶,活生生像个受气的小皮球,不一会就碾碎了雪花,直接滚到了铺满积雪的街角。
“哼,等下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张屠夫冷冷的笑了笑,粗短的臃肿手指戳了戳少年,立马转身扬长而去。
啪一声,朱漆大门霎时被死死的关紧了。
从始至终,少年都是紧紧抿着嘴唇,除去因为病痛的折磨,微微蹙起眉头外,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非是少年胆怯,只是他怕惹恼了张屠夫,会连累自己的妹妹受欺负。
若不是身体太过虚弱,换做平时的话,按他的性子,早就守在那个狭小巷子里,对张屠夫劈头就是一块板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