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俊下马走来,在沈冽后面停下,看着沈双城道:“沈老爷的榜样立得好!我们看到什么,便学什么呗!”
沈双城忽然伸手指去,暴喝:“沈冽,你今日胆敢真将我赶出府试试!”
叶正虽然跟着沈冽和醉鹿郭氏闹翻了,但对沈家的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见此情况,叶正忍无可忍,站出来道:“怎么,赶你一个沈双城,有何赶不得?大乾的皇帝都被我们扫地出宫了,你一个小小的沈双城,我们惧你?”
说完,叶正看着沈双城孔武有力的体魄,看向沈冽:“将军,此人武艺高强,今日若非你在,我们定难对付他!我认为此人不可轻易放走,日后恐成祸患!”
梁俊刚才便想说这话了,但这话说出口后,得要沈冽如何做呢?
杀了沈双城?这绝不可行。
不说世人将如何非议了,光是在晏军之中,这便不是好表率,易成诟病。
囚禁沈双城?这也不太好。
养着这个人,那这个人的存在感便不容忽视,日后定会不时提起,且提一嘴都觉晦气。
如之前那样,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两界清明,井水不犯河水,无疑是最好的状态。
梁俊看向沈冽,沈冽侧容深邃挺拔,目光一直看着沈双城,淡淡道:“他不敢。”
“不敢?”梁俊道。
“他也不是没有软肋之人。”沈冽转过身来,手中长枪一转,抛给刚才落马,已被同伴搀扶而起的士兵。
香雪苑的正院门口,沈谙已从轮椅上起身,正扶着边框。
修长羸弱的病体像是一竿修竹,墨缎般的黑发和紫色寝衣在风里轻动。他太瘦了,瘦得像是夜风再大点,他就要被吹走。
沈谙安静地看着沈冽,幽眸湛黑,眸中没有刚才那些笑意和温和,浓稠得读不出半点情绪。
沈冽收回视线,翻身上马。
沈谙轻轻道:“沈冽,你的祖母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母亲。”
沈冽沉默看了他一眼,拉扯缰绳准备走。
沈谙忽然又道:“你知道郭晗月是怎么死的吗?”
沈冽手里的动作停下。
沈谙趔趄上前一步,看着沈冽道:“她缴走了我母亲的书籍,可笑她以为我母亲受宠,是因为施了术法下了巫蛊!于是她成日翻看,研究,最终染了心病,胡乱吃药,她是这样死的。”
“你也觉得,是我母亲之错吗?不,郭晗月是死于她自己的执念,是死在了她自己的心魔上!”
“我母亲,何错之有?”
“你的祖母却当着我的面,强行押着她,给她灌毒药!咳咳咳……”
说到激动处,沈谙不受控制地开始咳嗽。
而他一咳嗽,便一发不可收拾。
沈冽就这么淡漠地看着,一言不发。
香雪苑新来的下人们打量沈冽的神色,终是鼓起勇气,上前去拍打沈谙的背部。
沈谙越咳越厉害,忽地吐出一口血来。
下人们“哎呀”一声,忙取来干净帕子为他擦拭。
待沈谙稍微好一点后,沈冽终于开口:“沈谙,你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吗?”
沈谙擦着唇角的血抬起头,瞪着沈冽。
沈冽道:“沈双城如若真有种,他就不该同意沈郭两家的婚约。是他舍不得沈家的富贵,不敢和祖父祖母撕破脸皮,带着施盈盈远走高飞。他不喜欢我母亲,却娶了她,还在她跟前扮演了两年恩爱丈夫。我母亲为何有心魔?这心魔是沈双城在那两年里亲手种下的。你的母亲无辜,我的母亲,便不无辜?”
沈谙冷笑:“我以为上一代恩怨,不会落在我们兄弟头上。”
“上一代恩怨,我从未想过要去翻开,可你对祖母下了毒手。”
“因为她杀了我娘!!”沈谙忽然大喝,眼泪夺眶而出,咳嗽也变剧烈。
“还有你!”沈谙瞪着沈冽,“你口口声声你母亲,你母亲,郭晗月几时对你好过吗?你一后背的伤,不都是郭晗月用鞭子棍棒打出来的吗?!整个沈家,只有我真心视你为亲人!你呢,沈冽,你如今如何待我?!”
叶正笑了:“沈谙,我家少爷重情重义,他待你如何,你若看不见,那我告诉你,醉鹿郭氏的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哪次不是你一封信,便是刀山火海少爷他也会立即动身赶去?你真是没有良心啊。”
“叶正,走吧。”沈冽忽然说道,再没有多看沈谙一眼,一扯缰绳,马儿扬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