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塞得厉害。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受不了冻,也耐不了热,跑得不快,也看不见远处的东西。
和他,并不相配撄。
谢文麒没有体察到她这个情绪,接着道:“只有在雪域基地的老人才知道我的能力是这个,别说你们这批,可能就连朱豪他们也没见过。”
“你为什么不用啊?”田霏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用不上。”这个回答真是出人意料,“太久没有需要用上我这个能力的任务了,现在凤凰的任务差不多都是解救人质,摧毁犯罪集团这些,跟特种兵重叠太大了。”
田霏进来的晚,好像的确都是这样的任务……“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任务过吗?偿”
“以前有过,这两年已经没有了。”谢文麒目光平视着前方,“不过我希望永远都没有。”
脑子里不可遏制地记忆翻涌,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生物体仿佛带着巨大的阴影迎面而来,腥臭的血液和残肢断臂如跗骨之蛆,胃里一阵难受,几近控制不住地要呕吐出来。
只看电视的人也许会对此猎奇,因为他们的生活每天每月是一样的,加班到八点就算是惨绝人寰,去看个演唱会就值得发一个朋友圈,练瑜伽睡着了无疑就是一桩奇闻。
可正是因为有暗夜里行走的战士,才确保了更多的人清晨可以在家中安然醒来,可以用一种猎奇的目光看待凤凰,当然也仅仅是猎奇而已,本质上他们憎恶暗夜里的杀戮和镇,压。
然而,凤凰并不嗜血,不喜欢身上被奇形怪状生物体液喷溅的恶心感,更不喜欢杀戮后的虚空和茫然。
田霏以为他要讲下去,等了一刻却没有听见,不由得侧头看他。
谢文麒察觉到她的目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为什么要来凤凰?”
这个问题,他们不是第一次探讨,他看到她的详细资料,知道她以往的生活,但是今天不一样,他看的不是资料上生硬的文字描述,而是活生生的一张张笑脸和背后鲜活的生活。
她的同学都过得那么好,柴米油盐,人间烟火。
作为其中佼佼者的她,难道不应该在他们的世界里更多如鱼得水吗?西藏的苦寒,训练的艰辛枯燥,永远不能曝光的身份,这一生做的最骄傲的事业不能为人所知,这一切对比的冲击太大了。
温柔的江南夜色下,他甚至有点惶恐,如果有一天她觉得凤凰的生活无趣而不值得,包括在他自己在内的人也不得不理解,无法不理解。
田霏笑了起来,“因为凤凰有你啊。”
她说着突然挣脱他的手跑到前面去,边跑边回头朝他笑道:“不相信吗?”
谢文麒迟疑了一刻,继而明白她的意思,也笑了起来,如同暗夜里星辰一样,“你相不相信两秒内就能抓到你?”
田霏大声笑着,身后像风扫过一般,有人将她抱入怀中,严丝合缝地契合。
不管以前是什么原因,谁都有不一样的过去,可是现在就是这样不就好了吗?何必纠结于过去所想所念。
所谓苦寒,所谓枯燥,所谓不能让人知道,都是身外之物,都是为了弥补内心真正空虚的所在。若有那个人在身边,就是全世界的精彩,又需要让谁知道呢?根本不需要。
两个人立在夜色下,细细密密的亲吻,也许有人路过,也许并没有人,但是都无所谓,如果是那般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们大约根本就不会在一起。
“其实刚才要是去唱歌就好了,有首歌一直想唱给你听。”田霏有些缺氧地眩晕,把脸埋在他胸口慢慢说道。
“那我也有首歌想唱给你听。”谢文麒闻言笑道,“所以你是哪首?”
“不告诉你,太俗了。”田霏嘻嘻笑着,“你的呢?你都不会唱几首歌吧?”
“我的啊,是一首很老的歌,也很俗。”谢文麒轻拍着田霏,“我们走吧,回家。”
田霏不动,揽着他的腰道:“再等一会。”无比地贪恋这个时刻,哪哪都有人,只有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的,无人打扰。
谢文麒双手紧紧抱着她,低头在她耳边道:“那我先告诉你,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我的世界变得奇妙而难以言喻,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
最好的和音便是,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但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田霏无疑是有预见性的,这一刻的缠绵是他们春节假期结束的前奏。
本来还想着第二天把爸妈忽悠到武汉的姑妈家去,然后他们两个再找理由不去共度二人世界,谁知道基地那边电话先打过来了。
谢文麒放下电话的时候,田霏泫然欲泣,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田妈行李都收拾好了,见两个人神色有异便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去拿东西,给你姑姑家带了好多吃的。”
转脸看见田霏哭丧着脸,再听见谢文麒歉意的解释单位里有事今天必须回去,当妈的立刻就急了:“那小霏也要回去?”他们一个单位的,要回不也一起回么?
田霏突然被提醒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文麒便道:“我们分属不同的科室,她那边应该还好,可以在家过完年。”
……
啧啧,明明是直属上司恋上我的剧情,硬生生被改成了单位相亲会上认识的故事。
然而田霏心里马上清楚他们绝不可能一起归队,心里的小念想只好被按下,眼巴巴地随着他的话道:“那我帮你订机票。”
顶着哀怨的小眼神一顿忙活,要走也不是光买机票的事,还要给他装东西打发基地里留守的那群饿狼……还有韩老大,让他吃人嘴软……
田霏爸妈准备的东西太多,可不止是苏州的特产,连蛋白粉都给装了五六罐,用田妈的话说就是你们在西藏受苦的,这些总能顶上一阵的。
哎,田霏心想,我们伙食可好了,比家里好多了。当然这话讨打,不能说。
最后送谢文麒去高铁站的时候,田霏的哀怨已经满天飞了,拉着他的胳膊道:“我们能一起走,怎么就不能一起回?”
说完自己又垂头丧气,“算了,还是天长地久比较重要。”自我安慰地吸吸鼻子,“回去之后咱们一定要好好贿赂下韩老大那只老狐狸。”
谢文麒失笑:“干嘛要贿赂他?你刚在路上可是把他家男女老少都问候了遍。”
田霏抬头望天,“这也是没办法,哎,毕竟我们有这么重大的把柄在他老人家手里。”
谢文麒从苏州乘高铁到上海,经停成都直飞拉萨,再从拉萨由直升机接上返回基地。
这一折腾就是一整天,从苏州出发还是上午,到基地就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饶是这样,基地里还热闹着呢,训练虽然照常,气氛还在过年,休假的人也没有都回来。
谢文麒一出现在宿舍楼,立刻就被人发现了,于是一个人知道所有人就知道了,全都涌到了谢文麒的房间来了。
朱豪听到队长回来的消息都已经睡到了床上连滚带爬地起来冲了进来,就像见了亲人解放军一样,就差眼泪汪汪了,抱着他家队长胳膊道:“队长队长!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们了!”
大北跟在后面一脸鄙夷地看着朱豪,心想你还不知道队长被你的亲密小伙伴田霏霸占了这么些天了吧,哼哼,愚蠢。
谢文麒十分自在地接受了大家的爱戴,一面开了行李箱把从东北带回来的特产分给了众饿狼们,朱豪眼尖,一面嗷嗷地吃着俄罗斯黑巧克力一面疑惑道:“队长你为啥还带了蜜饯啊?你们老家不是特冷吗,还产这个啊?”
谢文麒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箱子里起码有一半是田霏家装来的东西,而从他队友的角度来说,他春节行踪里面不可能包含苏州啊。
好在大家伙都沉浸在抢食中,倒也没有人理会朱豪的话,谢文麒轻易地用家里有亲戚来从南方来过年混了过去。
反正那些吃的,都是田霏准备来孝敬韩老大的。对此谢文麒表示严格执行,次日就专门把这些东西打包收拾好直奔韩邑的府上。
韩邑住在基地外的家属区,对外这里是一个疗养院,毕竟凤凰的编制是绝密的。
谢文麒拖着行李箱直接过去的,把东西铺在韩邑家地摊上,简直就像是杂货铺一样,放完了也不说话,就立在一边看着老大黑着脸。
“少来这一套。”韩邑脸色不好看。
谢文麒严格贯彻田霏说的好生侍奉韩老大的原则,笑得很妖孽,“您就当是分赃。”
韩邑听了一愣,几秒钟后才回过味来,大怒,一掌招呼到谢文麒头上:“小兔崽子!”
谢文麒岂能让他打着,灵活地跳开。
“你可以滚回去训练了。”韩老大下令,“耽误训练给我试试看。”
谢文麒是何等聪明的人,这就是领导表明了态度。只要不要影响任务和训练,韩邑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谢文麒乖巧地溜走,留下韩邑在自家书房里久久站在窗前没有说话。
这件事并非他想放水,队员之间不准相恋这是有原因的,不是怕影响训练,而是凤凰的工作经常九死一生,需要在最危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有一个绝对冷静和公平的判断,恋爱中的人很难做到这一点。况且,凤凰是国之利器,国家也不允许他们违抗规则——敢违抗一种规则,就意味着敢违抗其他规则,就意味着失控。
可是,韩邑发现他也没找到办法阻止,这两个人都是他极为看重的队员,他舍不得。不仅是舍不得将他们放逐,甚至舍不得让他们伤心失望。
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足够的谨慎,足够的幸运。
这是他能为他们所做的唯一的事。
田霏在三天后也如期归队,她一个34寸的大箱子里有一大半都是各种吃的用的,许尧川帮着她在宿舍里归置的时候不禁咋舌:“你是打算来发展副业开小卖部?”
田霏笑嘻嘻地把一盒碧螺春塞给他道:“我明明是广施仁济,积福积德。”
见许尧川没有说话,田霏大叫道:“这茶叶很贵的!一盒八千多呢,从我爸那骗来的,告诉你,就带了3盒,还有2盒孝敬韩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