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账内。
郭仲堪赴宴而来。
因是赴宴,故而未着盔甲,未带兵器。
他身着淡色衣衫,缓缓行来,仿佛卸甲之后,已没有了征战天下的霸道姿态。
然而细细看去,郭仲堪身材壮硕,面貌肃然,属于武道大宗师的威势,却也令人不禁为之心惧。
未入账内,郭仲堪便以非凡武艺,察觉到了周边无数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本身似乎也有着些许遭受锋锐的刺痛之感,这是源自于武道大宗师的预感。
埋伏不少。
大汗果然是动了杀心。
郭仲堪心中这般想着,往前而去。
经过通禀,入了营帐。
只见账内,大汗高居上座,而熬岳居于左侧,下方则是诸多军中强将,但都不是郭仲堪麾下,均是熬岳麾下。
草原一向以勇武为尊,这账内多是将领,却少见文人军师之流。
“郭将军好大的架子,大汗在此等候许久,您这才匆匆而来。”
随着这个声音,郭仲堪扫了过去,只见那是熬岳麾下的一员将领。
在大汗眼前,郭仲堪也未有发难,只是淡淡道:“大汗派去的人,一个时辰之前到了本将军帐下,本将军沐浴更衣,稍作准备,便立即赶到这里,一个时辰,也不久罢?”
顿了下,才听郭仲堪道:“莫非是有人阻了大汗派去的信使,特意把时候拖延了一下,致使郭某迟来?”
听他这般说来,意有所指,众人倏忽变色。
当下熬岳便要厉喝出声。
然而就在这时,大汗微微抬手,道:“这是我……哦,朕的宴请,你们这是作甚么?”
声音平淡无波,然而账内众人,俱是沉寂下来。
“郭将军请坐。”
大汗微微摆手,指了一个座椅。
郭仲堪随着看去,只见那椅子,正在桌案的最后一座,与大汗相隔最远。
众人的目光之中,饱含嘲弄之色。
以郭仲堪的地位,原本该是坐在熬岳那里,即便稍退一步,也是在大汗身侧,然而如今大汗将他赐坐于末尾,不正是一种贬黜的预兆?
郭仲堪目光沉凝。
这不是贬黜的预兆,这只是避免他这位武道大宗师暴起发难的准备。
“前次郭将军攻破那自号神国的部落,屠尽其男女老幼,正合朕之心意。”
大汗笑道:“只是上次稍作赏赐之后,便一直与将军在进攻中土一事,意见不合,故而有所疏远,今次召将军前来,正是要与熬岳一同商谈南下一事。”
“关于南下一事……”郭仲堪露出沉吟之色。
“南下之事,当由我熬岳为主。”熬岳陡然开口,打断郭仲堪所言,道:“郭将军还是相助于我为好。”
“熬岳,你要夺我兵权么?”郭仲堪语气森然,开门见山,道:“你我官职无分高低,然而以论功行赏,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替郭某作主!”
这话一出,众人皆怒。
便是大汗,也有些恼怒之色。
郭仲堪忽地起身来。
“大胆!”
“郭仲堪!”
“你要干什么?”
众人随之起身,人人露出惧色。
郭仲堪目光扫过一眼,最终落于上方大汗身上,躬身一礼,道:“关于南下一事,末将正有想法,欲与大汗商谈一番。”
“商谈?”
郭仲堪话才落下,熬岳便冷笑道:“谈什么?谈你来领兵,必然比我领兵更胜?谈你来领兵,元蒙便会减少伤亡?”
郭仲堪目光一凝,心中忽生古怪之意。
这时,就见熬岳抛出一物。
此物破空而至,声音呼啸,来势凶厉,比暗器还要锋锐。
郭仲堪伸手一接,便轻描淡写地接了下来。
这一手让众人俱是为之倒吸寒气,便是自负本领高强的熬岳,都不禁握紧了拳掌。
郭仲堪取过此物,发觉是一本簿册,顺手摊开,只扫了一眼,瞳孔微缩。
这上面写的,赫然是幼童白米一事。
白米接触的那些青年,正是白衣军之人,而罗峰近些时日,奉他的命令,暗中查探那些人的来历,却在上面记载成了与之互通有无。
“郭仲堪,你有何话说?”熬岳喝道。
“但凭这上面的几条消息,就能定我的罪?”郭仲堪眉宇一挑,
“定罪不好说,但是你与梁国有所勾结,无论其中是否属实,但有此嫌疑,这南下大军的兵权,终究轮不到你了。”熬岳说道。
“杯酒释兵权?”
郭仲堪举起桌上的酒,叹道:“看气氛至此,恐怕不仅仅是要兵权罢?”
熬岳站起身来,道:“你有这等大罪,即便尚未认定,也该先是下狱,但草原上没有牢狱,寻常枷锁也困不住你,只好我来废了你的武功。”
“废我武功?”郭仲堪脸上闪过一抹厉色。
“正是如此。”熬岳沉声答道。
“武功要怎么废?”郭仲堪冷声道。
“你内劲强强盛,难以囚困,当是挑断手脚筋脉。”熬岳说道。
场面中沉静下来,气氛森冷。
郭仲堪抬头看去,目光落在大汗身上,默然不语。
大汗微微垂下眼睑,叹道:“郭将军功劳无数,元蒙能有今日也亏得是有将军,如今既然将军有此嫌疑,便请按照熬岳所言来办……事后查清,若将军,自当补偿。若真有问题,朕念在你无数功劳上,也仍赐你富贵荣华,只是不可掌军了。”
郭仲堪低沉道:“郭某从无反心,但大汗当真如此疑我?当真信我会通梁国?”
大汗默然片刻,才道:“大军即将南下,而将军本领太高,威望太重,不得有失,此事便是未有查清,也只得这般行事了。”
“原来如此。”
郭仲堪叹了一声,说道:“此事无须查清,只须有个嫌疑,有个借口便罢,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今日大汗设宴,根本不曾想要与郭某谈话……”
这一场宴席,本就是伏杀。
他本以为能说服大汗。
未想,大汗根本连话都不愿听。
功高震主!
大汗杀意极盛!
所谓南下之事,所谓里通梁国,不过只是个借口。
可笑他来之前,还带了些许期望。
“终究因我祖上是中土之人,而非草原之辈么?”
郭仲堪怅然一叹,伸手一摆,道:“罗峰!刀来!”
刹那之间,外边喊杀声起!
帐篷外有一道寒光穿破帐篷,来到帐内,正落在郭仲堪手中。
这刀长约一丈,宽有两掌,显得十分巨大。
此刀经炉中秘炼,杀机无尽,乃是神兵利器。
此刀曾斩神灵,曾灭真人,曾截江断流,斩杀蛟龙。
瞬息之间,帐篷之中,杀机森然。
人人俱感胆寒!
“郭仲堪!”
“你要造反?”
“你敢!”
无数声音响起。
刀光闪烁,血光迸发。
最近一人,被郭仲堪侧身撞翻,另外两人,被他挥刀斩作了两截。
无敌武圣,凶威不可挡!
“郭仲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