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停杯不语,一时颇感惭愧。
月白劝慰道:爹爹,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一个人的出身和地位,似乎也说明不了什么——
李先生举杯夸赞道:月白啊,你如此的才学与见识,为人又如此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真是难得!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这个夜晚,宾主三人举杯言欢,尽兴而散。
此后的日子里,月白不骄不馁,耕读不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有时也会骤然而至,让人茫然失措。
次年,也就是月白年满十一岁的这一年。初夏时节,冯氏夫妇先后染病,紧接着,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相继撒手人寰......
这个初秋的夜里,那空荡荡的庭院里,清辉依然洒满了一地。清风拂过之时,那斑驳的树影,依然摇曳着,就像那暗夜里飘飞着的绸缎。只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形影相吊的冯月白,再也激不起一丝赏月的闲情逸致。枯坐在窗前,月白双手托腮,那漫天的愁绪,就飘荡在庭前屋后了:上天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短短的一个月之内,我就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贫寒孤女。唉,为了办丧事,家里的那几亩薄田,也早将典当出去了。此外,如果不是李叔叔古道热肠,鼎力相助,我能不能让父母双亲入土为安,也还是一个大问题。到了这个夜晚,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了;而我呢,茫茫天地之间,就像一只离群的孤雁,不知该想哪儿去了?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是啊,这样的一个夜晚,我又将何去何从呢?
我出生的那一年,爹爹已是年近半百,娘也只是比他小几个月:也就是说,爹娘辞世之时,都算是花甲之年了。或许,在一些人看来,能够活满一个花甲,勉强也算可以了。只是,对于子女来说,这还是远远不够的。只是,就算我哭干眼泪,我的爹娘,还能够答应我一声,和我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吗?这一切,就像那东去的流水,再也不复返了。
人生匆匆,就像“白驹过隙”,倏然而已。那么,人活在这世上,意义何在呢?嗯,世人时常想着长生不老,只是,千百年来,岁月的浪花,又淘尽了多少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农夫田妇?寻常巷陌依旧,那荒山野岭之间,又多添了多少孤坟枯骨?只是,如果要说人生无意义,那么,一旦见到那袅袅炊烟,一种无言的幸福、惬意、欣慰,为什么又会油然而生呢?嗯,曹孟德的那一首《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杜康”,在这里也就是“酒”的意思了。只是,酒真的就能够“解忧”吗?如果真是这样,世人只要酿造出几坛酒,喝它个酩酊大醉,就可以无忧无虑了。其实呢,就算是“一醉解千愁”,那,醒来之后呢?凡人,烦人?这“烦”与“凡”,竟然是同音字!
嗯,怪不得有人想做神仙,想长生不老,想不受生死轮回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