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姚停下步子,正视陶春草那双带着不安又警惕的眼睛,“我说什么,陶春草,你心里是清楚的,你哥今年都十七了吧,但婶娘迟迟都还没给他说成亲事,婶娘在这事上挑剔得很,要结一门好亲可不容易。”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按大兴王朝农村人结婚的年龄来说,陶大郎现在已经到了拉警报的年龄,方氏其实心里也急,但她又想挑个条件好模样好的,哪有那么容易?
陶有财家是什么家境,其实都一目了然,当年从姚氏手里得了十五两银子,估计都花了一半多了,又能拿出多少钱来给陶大郎娶个好媳妇?
陶春草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亲娘有多重视大哥,她是看在眼里的,四个亲生子女当中,亲娘最忽视的就是她。
拿她给大哥换门好亲事这种缺德的事情,亲娘估计真的会做得出来。
她想拿话反击回去,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陶姚又淡淡地道,“我说得在理与否,你自己心里有数的,陶春草,你从来不是你表现出来的那般怯懦。”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贴着陶春草的耳朵说的。
陶春草是个利己主义者,为了她自己,她是可以牺牲任何人与事的。
这会儿看着陶姚,她也不再扮作那副怯懦的样子,哪怕心底再慌,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只见她眯着眼睛道:“陶姚,我娘固然不喜欢我,但是若论卖了换银钱,她会先卖了你。”说到这里,她又笑着挑了挑眉。
陶姚不意外她会这么说,“陶春草,我想你忘了一个事实,我从来不算是你家的人,婶娘要卖了我可不容易,我要真闹起来,你觉得我会没法子逃脱吗?”
陶春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陶姚有多难缠,这几天她算是深有体会的,没准她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村子里指责她一家刻薄的声音就不少,哪怕她姐陶春花又放出声音说陶姚是扫帚星,可再怎么说,她们家待陶姚不好也是事实。
她惯会扮怯懦可怜,就是知道世人都会同情弱者,这陶姚很有可能会学她这招来摆脱她娘方氏。
“那你还来找我说这些做什么?”她不明白,陶姚连她娘这缺德的招数该如何防范都想到了,那还来和自己废话做什么?
“陶春草,如果你娘真这么做,而我又逃脱了,你说谁会是下一个被当成货物卖掉?”陶姚接着道,“是你,还是陶春花?”
陶春草刻意升起来的武装一下子就被陶姚打了个稀巴碎,这会儿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背筐的带子,不用陶姚说得明白,她也知道在她娘方氏的心目中,一百个她也抵不上一个陶春花。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陶姚这才放轻声音道,“陶春草,不管我跟你们家闹成什么样,我还是得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目光看向远方,她有片刻的茫然,“外面的天地虽然广阔,但一时半会儿,都不是我能去的。”
第一世时在京城的遭遇就已经告诉了她,在这么一个落后封建的时代,一个独身女孩儿讨生活是很难难的一件情。
陶春草怔了下,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陶姚是不想与她家闹得鱼死网破,哪怕她真的逃脱被她娘方氏卖掉的命运,背后也会有人指责她是白眼狼没良心,村子里这样的长舌妇可是不少。
“你是要我跟你联合起来?”
半晌,她狐疑地问出心中所想。
“陶春草,你终于聪明了一回。”陶姚又笑了笑。
在这件事上,其实她与陶春草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蚱蜢,而她要考虑的比第一世时要多得多,那会儿她是拼了个鱼死网破,结果却是从一个火坑里跳进另一个火坑。
陶春草思索了起来,而陶姚也不催促她,由得她去想,看到前方的卫娇杏已经与陶小翠说完悄悄话朝她招手示意她快点走,她忙应了声,径自抬脚就走。
而她的身后跟着的就是满脸沉默的陶春草。
山脚下聚集了不少前来打猪草的年轻人,农村男女大防不是太讲究,有些小伙子都拿眼明里暗里地盯着一众姑娘家看,看得一群小姑娘脸红脖子红。
陶姚却是面无表情地将地上的野草割下来,这些活现在干开始时还有些生疏,渐渐才流利起来。
割了半筐猪草不到,陶春草就悄然靠近她,低声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