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邺来过永安侯府无数次,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侯府内这么凋敝的景象,下人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往内宅走去时几乎没见到几个人,见到的人都是一副愁云满面的样子,他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地到了鲍蓉所住的院子,因他一向被永安侯夫妇当成半子来看,所以鲍芙住的主院他是来过很多次的,一切都算是熟门熟路。
利嬷嬷正在廊下骂着那些个打扫的丫鬟偷懒,正骂得起劲的时候,眼角看到傅邺走进来的身影,她忙撇下那些个偷懒的三等丫鬟,直接就上前去迎傅邺,“傅公子来了,快里面请。”这回她的话里透着兴奋与希望。
常平侯府没有受到宫变的冲击,比永安侯府现在的处境强得多,傅邺能来,说明这人还是念旧情的,比那个金晴强多了,也不枉夫人以有那么疼爱他。
傅邺自然是认得利嬷嬷的,当即与她寒暄了几句,少不得还是问鲍芙的身子好不好这类的话。
利嬷嬷一说起这话题就开始抹泪,“夫人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强,如今这样也惟有强撑着,毕竟现在府里的情况傅公子也看到了,正是人心思变的时候,若夫人倒下了,侯府也就完了。”
对于府里的二房与三房人,她就当不存在,这两房人一向是趋利避凶的,现在看到府里的境况不佳,跳得最高的也是这两房人。
傅邺自然是说些好话安慰人心,看到利嬷嬷的精神面貌好了一些,他这才稍稍放心,下人的沮丧也会影响到主子的心情,鲍芙现在怕是最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正准备挑帘子进来,就听到里屋传来声晌,“是邺儿吗?快快进来。”
傅邺这才加快步子走进去,步入暖阁,看到鲍芙正急匆匆地要出来迎他,他这才忙伸手扶住鲍芙的胳膊,“鲍姨无须多礼,我自个儿走进来便是。”
鲍芙看到傅邺这与平常无异的面容,脸上方才露出笑容来,“现在外面的局势应该很紧张了吧?你怎么还来这儿?也不知道避避嫌,回头你祖母与继母知晓了,少不得又要挑你的刺……”最后少不得要数落傅邺一番。
傅邺一如往常地听着,比起外人的奉承,鲍芙这番数落更得他的心,毕竟这是真心关心他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
等鲍芙说得告一段落后,他这才拿起桌过的茶水借花献佛让鲍芙润润喉,鲍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如他意地喝了口茶水,略温的茶水入肚,瞬间温暖了那颗稍有点冰冷的心。
“鲍姨放心,他们挑不了我的刺,再说我那‘好’继母可是彭皇后妹妹的女儿,我这身份还算是有保障的。”傅邺笑着道,不过话里满是嘲讽的意思,他那好爹一向做事就是如此,每每靠的都是裙带关系,也不知道他知不知羞?
当然有好处不占是傻瓜,他傅邺自认不是傻瓜,所以有这层身份打掩护,他如今的行动并没有受阻。
鲍芙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当即就不再多说了,毕竟傅邺这孩子一向有主见,她再唠叨也没有用。
想到丈夫孩子,她就挥手让侍女们退出去,连利嬷嬷都没有留下,让她到外面去放风,利嬷嬷立即知道夫人有话要单独与傅公子说,于是很快就带着人退到门外。
傅邺见状,就知道鲍芙想要问什么,于是,他不等鲍芙问出口,就迅速地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鲍芙放心,我刚得到了叶凛的情况,他现下还算安全,估计不日就能联络上叶世叔,这样一来,太子的把戏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话说得很是好听,但他心里明白,这场前世并不存在的宫廷政变还是要持续一段时间的,皇帝如今晕迷不醒,太子想要传位诏书光明正大的继位这算盘怕是难打响了,接下来如果真要鱼死网破,只怕这京城还要遭一重罪才行。
不过这局面他还是乐见的,太子比上一世还要沉不住气,出头的椽子先烂,太子的结局他现在是几乎可以预见,毕竟其他的几位王爷也不是吃素的。
但麻烦也是存在的,就是鲍芙,她这身份现在很是尴尬,若是太子真要拿她做人质,那她的性命就堪忧了,于是在鲍芙合掌感谢佛祖保佑的时候,他再度开口,“鲍姨,这京城估计会有危险,而你这身份怕是会被乱臣贼子利用,我想法子送你出京暂时避一避……”
鲍芙闻言怔了怔,现在这情况出京谈何容易?她不想连累傅邺也跟着成为阶下囚,于是摇头打断傅邺的话,“邺儿,你的心意鲍姨心领了,如今我不能走,我若是离开,永安侯府的其他人都要活不成,我不能自私地在这时候离开,”顿了顿,“我也知道我或许会成为凛儿他爹和他们兄弟俩的制肘,真到那一天,鲍姨自有应对的法子……”
“是准备自杀吗?”傅邺抬头直视鲍芙轻声道。
鲍芙的身体颤了颤,她没想到傅邺这个孩子会看穿她的心思,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半晌,她才幽幽地叹了一声,“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这些年我太思念囡囡了,能提前下去陪陪她也好……”
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开始愿意正视女儿已经不在人间的说法了,按当年那情形,一个小娃娃哪里还能有活路?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鲍姨,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跟囡囡再相见的。”傅邺伸手拉住鲍芙的手正色道。
鲍芙愣了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