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稍冷,透过山林枝丫落在刘羽的头上。
浑身包裹的都胖了三圈的刘羽,有气无力的摇着小扇子,熬煮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碗苦口良药。
自那天将嫁衣女鬼收服之后,这基本每天就是刘羽的日常。
别问为什么是重伤的刘羽煮药,难道要让快要大限将至,命不久矣,迟暮老朽...的师父来煮?
其实刘羽觉得也不是不行,后来师父揍得太狠,就不提了。
是的,回了道观的守静道人大发雷霆。
刘羽刚刚醒转,还来不及吹嘘自己硬生生砍翻了一只百年阴物的辉煌战绩,就被守静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顿。
听他话里话外的那个意思,无非就是自己太笨,法力太低,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的差点丢了性命,以后等师父去了,这无锋观该怎么办?在道儿上岂不是要受人耻....
于是刘羽心中那点刚生出来的自得和满足,刚刚冒头就被守静道人无情抽断了。
那是真打,戒尺抽的手心都快青紫了。
沸腾的药汤咕咕作响,刘羽握住把手,滤过药渣盛入碗中,然后跳着脚再将滚烫的药炉放到一边,身后守静道人目光欣慰的看着这一幕。
少年人初出江湖,可以摔跟头,跌的一身泥泞,也可以受欺负,但有一条绝对不行。
万万不可骄傲自满,否则哪天跌倒了,这人这辈子也就完了。
一口气饮尽碗中良药,带着痛苦面具的刘羽重新回到观中,对着故意不再看着他的师父道了声早安,而后开始了每天的日常修持。
上香,诵黄庭!
青烟缭绕的香火烟气浮动,原本祖师石像空无一物的脚下,多了一个黑色的粗制酒坛,正是那天夜里主动屈服的嫁衣女鬼。
此阴物修行近百年,杀生无数,今日有心归附,守静师傅估计留在到观中听经,至少要两百年之久,方才有可能洗去一身的怨力因果,而且下一世投胎未必会好,多半要受尽人间苦楚。
对此,刘羽不抱有丝毫同情,因为这都是她的报应。
你有冤屈苦楚,被害死的那些人就没有了?若非道行相去甚远,刘羽一定活活劈杀了这个臭娘们。
待每日功课做完,刘羽就十分自觉的站在守静道人的身后,充当看护童子。
师徒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等着什么,与守静的平心静气不同,刘羽的目光到处游离,关注远方大路和桌子上的三个小茶罐的时候居多。
三只茶罐小巧精致,就算不懂器型的刘羽,也能觉出捏造之人的不凡之处,恐怕价值不菲,心中感慨。
无锋观是真的穷,守静道人却是真的有钱,只不过他把自己几乎所有身家都放在了茶叶的采买上,好茶成痴。
在重元子的记忆中,大概在十几年前,自家师父不知从何处结识了一个同样好茶的茶友,从此两人一发不可收拾,每年约定了时间,各自拿出一份珍藏的好茶互赠品鉴。
刚开始只是互通有无,可渐渐地就成了攀比。
守静道人的积蓄,大概全都砸在了这上面。
刘羽想起了早晨吃的青菜白粥,再看看摆在守静道人桌子上几种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上好茗茶,心情复杂。
“师父,待会儿弟子要冲泡哪种茶叶?”
桌子上的茶叶从红到绿,各个都是品类当中的顶尖,因种类不同,所需的器具泉水,乃至水温都有不同的要求,只有严格按照标准走,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茶叶的醇正。
因此事先问好茶叶的手法,以免斗茶的时候有了差错。
刘羽的这句话,正搔到守静道人的痒处,只见他微笑道:“桌子上的一概不用,乡间地主出行还讲究个排场,贫道茶中高人,岂能没点好茶撑场面?”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不过拇指大小,雕刻却异常精细的茶罐,自得道:
“此乃鬼湘绝品,名曰赤水虫茶,稍后冲泡只需要从中挑出七粒就好,万万不可用多。”
刘羽小心接过,好奇问道:“什么是虫茶?”
守静道人捏须解释道:“鬼湘之地的十万大山深处,有一种不知名的神奇树木,白日平平无奇,可一旦到了夜里,它的叶子就会散发出一种异香,吸引当地一种名为化香夜蛾的虫子,它们在啃食树叶之后排出的异物,就是这种赤水虫茶了!”
好家伙,原来是一堆虫子拉的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