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干旱仍然在继续,福来站在家门口发呆,河底龟裂,见不到水滴,见不到绿色,他实在找不到自己还能活下来的希望。他的浮肿病已经好多天了,越来越严重,脚面上和小腿肚子上用手轻轻的一按就是一个坑,跑路的脚步非常沉重,两条腿就像灌满了铅,迈不出步,他知道是得了饿痨病。
自应声出生后,深感肩上的担子沉重不堪,他能为孩子们做的就是亏待自己。每次喝粯子汤、菜根汤、野菜汤,他都偷偷的把自己碗里的汤倒进锅里,然后用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胃的饥饿感让他顶不住,他就去嚼干草、啃树皮……
他深知这不是养活一家老小的办法,如果自己死了,金山如何挑得起这副担子,他忧心忡忡……他想在自己死之前做两件事,为金山减负,为全家人找条活路。
他来到曾经被他偷马齿苋干儿的张家。俩口子年龄和福来差不多,但脸色比他好看多了,看上去就知道是没有熬过饿的人。
“你们夫妻俩没得伢儿生以后怎么说法子啊?”福来问。
“等过了饥荒领养个女伢儿做孙女呗。”两口子像商量好的。
“人家现在把伢儿给你们是因为没得吃,过了饥荒谁家愿意把伢儿给你?”福来说。
“我家日子也不好过,等等再说。”张老爹看出了福来的意图,拒绝地说。
福来想,不点破了他们不会松口。他跑到灶台边拎起锅盖,锅里有吃剩下的洁白的米饭。
“现在十里八乡的还有哪家有米饭吃?”福来非常眼热的说。
“也就剩这一点儿啦!”张老太说。
“里面还有不少吧?”福来指着储存粮食的缸、坛子和堂屋正中的长长的木柜说。
“都是空的!”张老爹说。
福来领着张家两口子到门外,他先指指高大陈旧的草堆,再指指脚下的土地,似乎在询问张家两口子说:
“有货色吧?”
“听不懂!”张老太说。
“搞集体食堂时有人向我反映,看见你家把几袋粮藏在草菑里,把洋钱装在坛子里埋在地下,我打了马虎眼。直到现在这个草菑没有动过,洋钱还在地下,不假吧?”福来把事点破了。
“其实我们早看上你的小孙女儿了,就想等过了饥荒再说。”张老爹说。
“小孙女天天没得杲昃吃,饿得个子不长高,你们也舍得?”福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