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靠岸,重新回到了朝天门码头,我们在码头边吃了碗素面,便分道而行,陈芸带着老钟去了杨教授家,想从他遗留下来文件资料中寻找关于廪君墓的线索,而我则和葛壮则继续买了船票登船,去了老罗的老家。
老罗留给我的地址在“石船”,属于明月山、铜锣山山脉之间的浅丘陵地区,号称“渝北东门”,然而经济却相对滞后,两千年初的时候还没有一条像样的高速路,也只能乘船才能抵达。
我和葛壮马不停蹄,赶在吃中午饭的时候来到了石船小镇上,点了两碗“豆花”,蘸着辣椒面吃完,之后又买了许多香烛纸钱,按图索骥,去镇上花钱找了辆开“摩的”的,赶往老罗的埋骨之地。
为了省钱,本来只找一辆“摩的”就够了,可打车的师傅见这黑胖子一身健膘子滚刀肉,非是不肯拉,说害怕摩托车拉人开进山崖下面,没办法,只能多找了一辆摩托车,并道而行。
一路风尘仆仆,马路牙子上的黄沙在车轮子底下卷起半米多高,“摩的”打到哪儿,哪里就是一路烟尘,好像鬼子进村,一路鸡犬升天,我和葛壮都吃了满嘴的黄沙,下车又走了两公里山路,最终才来到了熊家坳子,也就是老罗从小生活的地方。
熊家坳子是个大村寨,古朴古风,乡民淳朴,低矮的吊脚楼,黄泥巴、老泥墙,还保存着上个世纪独特的风格建筑,我俩都是第一回来到这儿,两眼一抹黑,望着盘山蜿蜒的小道都傻眼了,只好进村,先找老乡打听路线。
我们选择了最近的那户人家,趟过满是鸡屎和老鸭粪便的坝子,看见一个老头蹲在房檐底下抽旱烟,葛壮笑呵呵走上前去,递了一包“朝天门”给这老头,说老乡,我们是来祭拜亲戚的,你晓不晓得老罗被埋在哪儿?
老乡挺热情,只是年纪大了记忆有些混淆,说你们指的是哪个老罗哟?我忙说罗中庭(老罗的名字),您认识吧?
老头一拍脑门,说哦,我想起来唠,是罗二狗子得嘛,我啷个会不晓得嘛,他死的时候没人给他办丧事,还是村委会花钱给『操』办的,当时借了我家两担谷子……
我赶紧打断老乡絮叨,说大爷,要不这样吧,你带我去他坟头上拜祭,那两担谷子的钱我都算给你,成不?
他乐得呵呵笑,忙说要得嘛、要得嘛,我啷个(怎么)不晓得罗二狗子还有你们两个亲戚呢,他都死了好久了哦。
山道难行,这老头年纪大了也走不快,我俩就拎着上坟用的香烛贡品,静静跟在他后面,听这老头讲历史,吹聊斋,他说你们生在和平年代的娃娃都不晓得,当年日被鬼子的飞机大炮有好凶,乌央乌央的,轰炸朝天门的时候连成一片,那个水浪哦,都有两三层楼楞个(这么)高。
葛壮跟他逗乐,说大爷,那重庆首府(当年抗战时期,重庆是陪都)的蒋光头就没想办法,找一群『妓』女脱了裤子站在朝天门码头上啊?我听人说,『妇』女的大裤头都辟邪呢,脱了内裤大炮也放不出来。
老头说你这些都是哪门子『迷』信哦,当年日本轰炸朝天门,急得蒋光头脑门子都冒虚汗,我老汉(爹)那时候就在当兵,遭*炸死了,那时候才十三岁呢。
我说哟,那您家先人去的可早,这是烈士啊!老头说可不是嘛,我老汉死了三年,我妈才生的我。
葛壮掐着手指头算了老半天,绷着大脸盘子眼睛溜圆,嘿嘿笑,说大爷,那您可真是哪吒三太子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