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又于见她低着头,似抽空全身力气,很想上前拥住她,可他忍住了,他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了陈穗面前,陈穗一看,是阮子融之前送他的手链和他俩的订婚戒。
“戒指是护士从他手上摘下的,手链是我从你手腕上摘下的,我一直在替你保管。”凌又于声音清冷的说道。
陈穗下意识的就去拿,他却在她前抽回手,陈穗抬头望着他,他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陈穗,从我初次见你到今天,我杀过你,放过你,救过你,欠你的恩我也都还给了你,这是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让你选择。你可以回到阮子融身边,和他去美国照顾他,等他醒来,一起白头到老,子孙满堂。”说到此处,凌又于微闭了闭眼,似认命般放手,下一秒睁开双眼时,眼底只剩凛然不可侵犯的狠:“但你不能再插手我的任何事,不然,无论是你还是他,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会再手下留情,你根本想象不到在我的世界里折磨人的方法有多残酷,多恶心。”
他说着狠话,以为能恫吓她,以为也能让自己也清醒,心底被苦涩,酸楚,不舍,疼痛腐蚀得烂了一个洞,滴溜溜流着血串,他用尽全力压抑着自己乞求的语气,提醒她:“你还记得在天星小轮对我说的话吗,要我和一起做彼此的同路人,说好了的,就不能变了,不是吗?”
凌又于在最难挨的日子里都从未这样可怜卑微过,他勉强支撑着不让眼里流露出一丝脆弱。
陈穗差点忘了站在眼前的男人是所有罪犯里最罪无可赦,最残暴嗜血的毒贩,他基于误会和纠葛的情思对她的和风细雨都只是表象,他戏为什么演得这么好,无论是直白的威胁,还是渴求她的眼神,在她看来,都是他蛊惑人心的招数。
不能就此放过他,她心里早就下了决定,她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伸手掰开他的手指,把属于她和阮子融的东西拿了回来,转身跑回了病房。
凌又于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虚伪,反正他都无恶不作了,当个真小人又如何,何必假惺惺的让她选,她的心栓在谁那里,瞎子都看得明白,只有他这个睁眼瞎还故作大方的自欺欺人。
得人不得心,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是不会有幸福的,这些话,是世间真言还是一支支杜冷丁?疼了就打上一针,再疼就打两针。
他站在原地,把手指慢慢卷起,又渐渐放松,周遭稀疏平常空气都像幻化成了无形的妖怪,从他鼻腔钻入,沁入他每个细胞,注入满满的虚无,把他的神思蚕食殆尽。
他无力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陈穗回到病房坐在阮子融身旁,她用眼神扫描他的眉眼,轮廓,睫毛,胡渣,干裂的嘴唇,脸上的绒毛,鼻子周围的毛孔,他的每一个画面,她都要牢牢记在脑海里,这是她未来人生唯一的能量源。
“你不是很喜欢英雄联盟里阿狸的短发吗,快起来,看看我的新发型跟她像不像?”
“我没当警察了,要是那时候听你的,当你女友,又当你员工,应该比现在好吧。。。”
“我去看过‘小马过河’了,它傻乎乎的,但傻马有傻福,它现在可成了明星马了。”
“还有啊,王定明都生二胎了,他脸上的痘痘终于没了。”
陈穗絮叨着,回忆着和他过往的点滴,不知不觉笑了起来,但仅维持了一会,她又看着他,眼下凄然,问道:“你宁愿搏一搏,也不想永远躺在床上对吗?”
说着,她手覆盖上了他的,喉咙也哽咽起来:“‘我没有很刻意的去想念你,我只是在很多很多的小瞬间,想起你,比如一部电影,一首歌,一句歌词,一条马路和无数个闭上眼睛的瞬间’,这是你抄写给我的第一首诗,第二首,第三首,每个字我都不会忘。”
屋子里除了仪器的声音,就剩下加湿器喷水的微弱声音,陈穗感到嘴角咸咸的,原来自己又不争气的哭了。
“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办?你说会来找我。”陈穗微抖着嘴唇,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我又问你,万一一直找不到怎么办?你说会一直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