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身高八尺,年轻健壮,后背仍是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皮鞭是浸过盐水的,质地更加紧密,重量有所增加,且盐水碰到伤口,疼痛更是翻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也许因为调动真气护身,所以内脏并没造成重伤。
那两个负责鞭打他的狱卒也是十足的小人。
要是平时见到兰台,必定卑躬屈膝拍皇子的马屁;现在见到皇子落难,原本身份如此高贵的人忽然一文不值了,他们都觉得有趣,难得,新鲜,幸灾乐祸,鞭子抽得比对别的囚犯更狠。
一旦发现英雄也会落井,投石的人格外勇敢,人群会格外拥挤。很多人就是想通过这样来证明,自己的庸俗和平凡才是正常的。
倒是地牢的小头目,走过来看了看半死不活的霍兰台低声说:“你俩别找死了,这人毕竟是皇子,人家父子连心,万一哪天大王又跟皇子和好了,你俩当心吃不了兜着走啊。这事儿跟我没半个铜板的关系。”
那两个持鞭子的狱卒一听,有道理啊,于是颠颠儿地跑到闭着眼喘息的兰台身边。
“我们俩只是给大王办事的小喽啰,大王下令让抽一百鞭子,我俩就不敢抽九十九鞭,不然就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见谅啊!您万一熬不过去变成了厉鬼来复仇,也不要找我俩的麻烦哈。”
说完,两人就把牢门锁好,勾肩搭背愉快地喝酒去了。
今儿个可要好好跟别人吹吹牛,说哥们儿我不是一般人,我连皇子都敢抽,哈哈哈!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天窗。因为怕囚犯闷死才开的,但又怕囚犯逃跑,所以口很小,头都出不去,还被铜网封着。
从这个小小的开口,至少能看得到湛蓝的天空,还有天空里自由翱翔的飞鸟。
但是霍兰台看不见。
因为鞭子头抽到了他的眼睛,火辣辣地疼。他不确定自己的双眼是不是都瞎了。
远处隐隐传来太子大典的庆贺之声。
手脚都戴着铁链的霍兰台靠坐在角落里,身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表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不像一般受了刑的囚徒哭天喊地。
两只老鼠放肆地吱吱叫嚣着从他腿上跳了过去,不远处还有一群蟑螂。
虽然身上没有一寸是好的,但神智还很清楚。他在想,他做错了么?
他梦想当太子,当国君,继而统一天下,实现宏图大志,让全天下的百姓过上吃饱穿暖和平安泰的日子。然而,现在连自己的小命儿都快保不住了。
也许予儿说的对。可眼下对自己来说,就连当一个樵夫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此刻,他最想念的人正是山鬼,好想再感受一下她带着甜香的气息,好想再一次拥她入怀!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说不定父王什么时候就下令将自己斩了。
阴险狠毒的大小落疑啊!将来社稷落到他们和霍齐光手里,还不知道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对山鬼的思念愈发深重,霍兰台决定先搞清楚那支紫檀笛掉哪儿了。
刚才挨鞭刑之前,两个见钱眼开的狱卒对他搜了身,看上那半块华玉以及玉上美丽的罗缨,立刻就抢走了。
幸亏两个家伙不识货,也不懂乐器,才没抢走紫檀笛,而是随手给扔在哪个角落了。
否则,山鬼应该早就现身了。
霍兰台强忍疼痛起身,拖着沉重的铁链跪在地上一寸一寸摸索着。
本来他练了夜视功,无需火烛也能在黑暗里看得很远,但现在眼睛睁不开。只能摸一阵,靠在墙上喘息一会儿。
在他后腰那个位置的墙壁上,有一只眼睛正直勾勾地向这边窥视,通过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洞。
瞧了一会儿,确定只有霍兰台一个人,对方终于低声开口了,声音嗡嗡的十分特别:“兄弟,你犯了啥罪?”
兰台淡定回头对着那个洞口说:“欺君之罪。”
“哦,”那人想了想说,“比我还惨,啥时候砍头啊兄弟?”
兰台苦笑了一下:“也许今日,也许明日,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那人说:“刚才我看见他们拿鞭子抽你,抽得可TMD真狠啊!兄弟,你身子骨还撑得住不?”
“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对吧?”
“兄弟,你是为什么被关进来?”
那人苦笑了一下:“就因为我耳朵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