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树愤道:“荒唐,荒唐,我怎便不会说话,世上有生之物,皆有言语。你不怨自己年幼寡闻,反而抱怨老树会吐人言。”柳树气忿不已,小乙被他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赶忙赔礼作揖道:“小乙无知,错怪柳树公公了,这里给柳公公赔不是了。”说着躬身深深一揖。
柳树大悦,声音也顿时和蔼起来,“小乙啊,你从小到大是柳公公看着长大的。你可记得你常常爬到柳公公的背上来玩儿么?公公知道你是好孩子,快告诉公公,你这修习之法是谁教的?公公好想法子救你。”
小乙见柳树这般和气,心中惧意顿减,只是说什么也不相信白大哥是妖怪。与白大哥的多日相处,虽然于他来历不明,几次好奇相问,他总是拿话差开,但他定不会是什么坏人的。
日后阿姊手势告我白大哥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叫我不要这般问了。我想也怕是别有不好向人言的他事吧。我此刻要说出是白大哥教我的,柳公公岂不疑心白大哥是个妖精了,这可万万不能说。思及此处,不知如何作答,他自来诚笃,无有谎言。一时僵住了,默不作声。
柳公公见他心中似有犹豫,这定然是那妖怪威逼了他,安慰道:“好孩子,不要怕,妖怪授你炼形之法,必有歹心害你,告诉公公,公公想法子救你。”
小乙脸涨得通红,好一会才道:“我不说。”说完扭头便跑。
背后一直传来柳公公焦急的声音:“小乙,小乙,莫走,莫走,公公有话和你说。”
待奔出数里,听不到柳树之声,小乙方才缓步慢行。回思柳公公之语,心中半信半疑,心道“虽然我相信我大哥是个大大的好人,但柳公公之言未免让我心中有些不安,唉,白大哥啊白大哥,数月相处已与你情深如许,叫我如何是好?”心中烦闷,步子也缓了许多。
小乙一面走一面想,不觉已至家中,阿姊正在生火做饭,白微尘伤已好了大半,能下床四处活动做些零碎家物事了,原想伤好再别,这时却不忍与这姊弟俩分离了。他住在此处无忧无虑,再加上与阿香小乙相处的融融洽洽,心下十分自得,较之玉墟洞孤身独处之时,不知要好上几万万倍了。又想阿香口不能言,该当请医治好他喑哑之症,自己再别为好。
不一会饭煮好了,白微尘摆好桌子,搁上碗筷,阿香端上菜来,小乙心中有事,闷闷的一头坐了,自己伸筷闷吃起来。阿香盛饭给白微尘,见小乙这般模样,忙打手势问他怎么了。小乙瞟她一眼,默不作声,白微尘问他,也是毫不作声。饭后收拾了。白微尘把小乙叫到屋外,问他到底怎么了?小乙心中满是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望着白微尘殷切的目光,许久才道:“我今天听见村东的老柳树说人话了。”
白微尘以为小乙遇到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因为柳树人言,物语人言对他来说最平常不过了,当下淡淡一笑,拍拍小乙的肩膀道:“那棵老柳树一定有好几百年的光景了吧,凡物久者必为妖,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心中忽然忆及自身,也算是三百年的通灵之物了,又想到了荆棘,心下一痛,面上不由得罩上了一层悲意。
小乙见他面色忽变,道是说中了他心事,难道白大哥真的如柳公公所说的那样?
白微尘触起往事,心中翻滚,微微叹了口气,望着西方欲落的残阳,自言自语道:“即使是妖,不害人那也跟人一般无二,即使他便害了别人,那也……”想到当日荆棘无情无意,骤下杀手,何等无情无义,但如今事过境迁,自己也没有当初那般愤慨了,续道:“……那也是他一时激怒,他……他以后定回生出悔恨的。”白微尘此时心中思潮起伏,已不能自已,摇摇头轻轻的道,“他定会生出悔恨的,定会的。”一时竟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