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暴虎心里大叫不好,但却也不可示弱,猛提一口气,双腿弓步,硬生生地将这股力道受了下来,他的额头青茎猛涨,汗水也被逼了出来,沉哼一声,双腿摇了两摇,似要跌倒,他长长地向外呼了一口气,终于站稳了些。
斗笠所压来的力道被卸去了大半,冯暴虎浑身虚脱,似经过了一场恶斗。
张仁李义宋直都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他们看不出其中的玄妙,不知冯暴虎如何会忽然之间这般的精疲力尽。
邹老人面色阴暗,沉声道:“不错,有此本事,丢掉一条臂膀亦是值了。”
他忽地转头,向着赵正深望一眼道:“咱们走。”
邹老人目光深邃,似乎藏有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赵正被那目光所逼射,扶着妖人,步子情不自禁地便迈了开来。
赵正此时正处于不知自我在何处的境界中,仿佛自己已不是自己了,外界的任何发号施令都可指挥得动他。
张仁宋直见师弟就要随妖人去了,大声喊道:“师弟,别走,回来。”
他俩口中兀自喊着,脚下却不敢一动,情急之下望着冯暴虎,冯暴虎面如金纸,微微动动嘴唇,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量,却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张仁宋直哑然,见如此嫉妖如仇的冯暴虎都要纵放妖孽,心中忿然,张仁持刀就想冲上去阻止,只觉后面衣襟拉动,回头一看,李义只一个劲地向他使眼色,张仁猜不到内里,见一向捉妖急先锋的师弟此刻都阻止自己,定然有什么不妙,不由得放下刀来,眼睁睁地看着赵正一步一步地随着邹老人走远。
宋直一向惟大师兄是听,见大师兄退却,他当然也不敢勇敢向上。
只等得邹老人走远了,一直静静站立的冯暴虎眼神轻动,再也不能支持得下去了,扑地一下跪倒在地,双臂在地上支得一支,随即软到在地。
张仁李义宋直三人大惊,都不知道冯暴虎为何突然如此衰弱,也并没见他如何的与邹老人争斗,难道妖人使用了妖法不成?只有李义苦着脸,心里道:“这实在是比妖法还要厉害的妖法。”
三人手忙脚乱地将冯暴虎扶起来,冯暴虎双目圆睁,一言不发,心中只有不可抑止的失落感。
我败了,他想:邹老人,邹老人,真是好生厉害的角色,自己只在对方如有若无的一招之下,便败的这般的干净利落,这般的惨痛。
那斗笠朝头顶压来的力道为何那般熟悉,难道?他苦苦地思索着,忽然,电光火石地在他头脑中一闪,难道那个力道竟是我发向斗笠的力道,而被斗笠又反攻自己的力道?
冯暴虎想到这些,忽然浑身又是一颤,他倏地挣扎起身子来,仰头大呼道:“邹老人。”
邹老人出神入化,其修为真是匪夷所思。
冯暴虎大喊一声之后,眼神呆滞,垂下头来,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张仁李义宋直望着他,都面面相觑。
赵正自身无有主张,亦步亦趋地随在邹老人身后,邹老人不动神色,步子迈得极缓慢极缓慢,但饶是如此,赵正仍是与他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石之纷如悄无声息,不知何时已遁去了,亦不知他遁到了外界抑或依然藏在赵正的身体上。
赵正搀扶着的妖人亦是默默不言,静静地走着路。
许久许久,邹老人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站立着,并没有回头,喊了一声道:“无柄。”
妖人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木木地望着邹老人。
赵正这时才知道妖人的名字叫做无柄。
又听得邹老人道:“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妖人无柄呆了一呆,终于开口道:“尚……尚无头绪。”
无柄噤若寒蝉,说了几个字后,再无言语。
邹老人没有做声,又轻轻迈开了步子。
空气里沉默如死,隔了好半晌,邹老人又顿住,这次将身子斜了一斜,向着路侧看着,道:“你已成了废人,回去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