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使自从到贵国平城,多日求见贵国陛下,贵国有司以不吊先太后为辞严拒......”
“裴使君此言不妥,此事理屈在贵国,古来入其国,吊其丧。今太后西驾,贵使安得不吊?昔年贵国先君之丧,我国遣使往吊,今日贵国不还以礼敬,使我陛下失之于太
后,无颜于永固陵前扫祭,遭四方小国之讥。”
“且昔年贵使来平城,必先去朝拜太后,今太后丧期不满三月,而贵使便失于太后,转求拜陛下,我陛下至孝之情,域内皆知,贵使不先拜太后,陛下也不敢先于太后接见贵使。此事非我无理,实为贵使之失。”
郦道元见裴昭明想要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到朝廷头上,急忙出言阻止道。
裴昭明拿起一边的茶饮喝了一口,说道:“外使此来北国,本以他事相商,待得知贵国太后之丧,方过延津,行至中半,岂敢返国求诏?谅贵国大终之事,我陛下如今方知。使臣身负国命,而未得拜丧诏令。岂敢私自做主。倘贵国宽容,我陛下之诏,当在途中,待使臣得陛下之诏,再拜不迟。”
拓跋慎不待郦道元反驳,站起来说道:“入国吊丧,本为常礼,君岂不知。贵君以公任行人之事,付公之责不浅。若事事待君命方行,何人不可做使臣?而独遣公来此。”
“两国邦交,常常有互以逶迤,迁延时日之事。若使臣不能临机决断,徒然费时耗力,不如送以纸书之属。何置使臣之职?”
“我在宫中听说,裴公世传儒典,公祖幼治《论语》,《诗经》,后受刘义隆之旨注陈寿之书。公父博涉经史,又注《太史公书》。可谓家传书典,如何不明古礼?”
“再者,平城与贵国路途远阻,由建康至平城,几有小三月之期,君若愿意在平城空耗三月,自可等待。”
裴昭明闻言皱眉,要他坐等三个月当然不行。他来此有几件急事要细谈,其中以北朝暗中支持荆雍山蛮之事和边境建防驻守以及两国货值互市为主,这些事情都是不能多拖延的大事,现在近十日毫无进展,他已经很焦急了,怎么能再等三个月时间。只说来平城,沿途就耗了两个月,如果再等三个月,前后就要八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建康复命,说不定这段时间会有意料不到的事发生。
“吊丧之事,使臣不敢推辞,可依古礼而行,只是事出突然,来之前没有准备丧服,请以公服入吊。”
“治公事,服公服,治丧事自有丧服之礼。南使没有丧服,我们已经为诸位备齐,今日日落前即可送达,南使但思全礼,何忧无服?”
“吊丧之礼,古今俱异,三代不同礼,五帝不同法,何须必以素服?”
“公言此言何其怪异?礼分五等,凶礼居二。自周公建礼,古今同行,居秦汉至今而不变,乃为民俗之重,即便三尺孩童也明白。公以礼法变革为辞,拒以丧服,实在难以服众口。公若执意不变,非但不合华礼,也是对我大代之轻慢。”
裴昭明刚刚说完那些话,心中就有些许悔意,暗怪自己一时失言,恐怕会累及名声。听了拓跋慎的反驳,也不敢再纠缠这个问题。低下头想了一下,说道:“贵我两国和好已久,交聘之礼都应当按照一样的标准。昔日我国高皇帝之丧,贵国派遣李彪前来吊拜,当时朝廷并没有因为他不穿丧服而疑虑不满。而今使臣来贵国,遭遇到这种意外之丧,兼且不得君命之情,贵国为何苦苦相『逼』不能见容?”
见裴昭明玩起了悲情战术,拓跋慎心中不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同情的。接着说道:“使君来我国之前,难道没有阅览昔年互使旧档吗?李彪当年奉命出使贵国吊丧,临行之前,本朝命令他带上丧服以备简用。只是贵国不能遵守古礼,贵国先君丧期不逾月就上下释服终丧,李彪面见贵君之时,建康上下华服满朝,玉佩击鸣。殿堂之间音乐之声充盈其间,无尺寸之素。李彪没有得到主人之命,难道能身穿素服丧衣独立于殿庭衣冠之间吗?”
“我皇帝自幼长于太后之侧,亲受抚育之恩,感念至深。太后崩逝,五日不食,哀毁过礼,至今仍在按制居庐食粥。与李彪在贵国所见之情大异,岂可同日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