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桑觉得是自己疯了。
不然她脑子里怎么总回旋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骂声?
“你看看她这身膘,比生产大队的肥猪还厚实。”
“哦哟,大队长的闺女生得这幅尊容啊?怪不得把人家细皮嫩肉的下乡知青给呕吐了。”
“就这样还好意思让刘知青娶,打哪来的底气啊?”
“膘呗!”
……
陈桑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形形色色的人指着她的鼻子骂。
骂她丑,骂她肥,骂她恶毒,骂她不要脸……
那些人口水飞溅,一副把她生吞活剥的架势。
像极了小时候看还珠,骂容嬷嬷的样子……
头疼欲裂,她费力的睁开眼睛。
入目的一切,直接让她傻眼。
大片收割过的麦地,呈现枯黄败落的景象,田里长着绿油油的秧苗,不远处稀稀拉拉坐落着几间土坯房,掩于青山绿水之中。
红色的标语刷满墙体。
不远处有人走过,陈桑注意到坑坑洼洼的泥路,似乎是因为才下过一场雨,积着一滩滩的脏水。
她躺在小河边上的枯草堆里,浑身衣服湿透,围着她看的人穿着补丁衣服,扎着裤腿,身上扛着农具,一副要下地的模样。
人人交头接耳,小声对她指指点点。
陈桑头顶着窘迫,撑起身,费力地站起来。
一阵头晕目眩,胸口一阵泛酸,哇的一声,吐出来好些夹杂着中午吃过东西的脏水。
这一吐,人也舒坦了。
可周围的人满脸嫌弃。
陈桑没有注意到,只是下意识抬起手背擦嘴,看到眼前又黑又肥的手,当场傻掉了。
老天爷啊,咱不开玩笑,这是她的手?
她的手明明又细又白,保养得不比手模差。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伸头照了下水。
当看到与她同时出现在水里的那张脸,入目的只是肉,满脸都是肉,一双眼睛都快被挤成缝了。
她哆哆嗦嗦捏了下自己的腰。
软软的肉,哪还有腰啊!!!
她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是这样式儿的。
她是在读大学生,学美术的。
个高腿长,大眼睛瓜子脸。
皮肤天生白得发光,怎么吃都不胖。
她就是坐火车坐过站了,慌忙下车被画板砸了脑子。
就算这样,顶多是变傻,也不至于变个人呐!
就在陈桑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的时候,人群突然被扒开,一个穿着和周围人一样的穿着脏破衣服的妇人,冲了过来,一把抱着陈桑就开始哭。
“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会这么想不通要去跳河,做出这种傻事呐?”
妇人松开陈桑,摸了摸她的身上,确认没有受伤,接着又哭天抢地的号:“你要是真喜欢那个杂——那个什么玩意儿刘长志,你应该跟妈说,妈就是绑也把他绑来和你在一起。”
说完还疼惜地摸了摸陈桑的脸,“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事,可让妈怎么活哟。”
陈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妇人,耳朵里都是她的哭声……
此起彼伏,跟唱戏似的。
她脑子忽然嗡嗡响,一段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像海浪一般朝她铺天盖地袭来。
她穿越了。
穿到了七八十年代。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年代,别人都是天天干不完的活,还可能吃不饱。
担心有了上顿没下顿。
但她却从没饿过肚子,十八岁了还没下过地,没洗过碗,甚至自己的内衣裤都不是自己动手洗。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道,陈桑却是个例外。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只因她爸是东风生产队的大队长,掌管着整个大队的劳动分配,她爸又是个女儿奴,宁愿让他两个儿子多干,也不愿意让他宝贝闺女遭一点罪。
而她妈,张兰英。
别说生产大队,就是在整个公社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倒不是因为她妈这个人有多厉害,纯粹就是因为她是个极品。
两个儿子打小就不受宠,干活最多不说,吃的都是陈桑吃剩下的,她能吃香喝辣,她的两个哥哥只能吃糠咽菜,逢年过节都喝不上口肉末汤。
就算是结了婚有了孩子,也得定期向张兰英纳贡。
而全家人的娇惯,直接将陈桑养成了,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又傻又骄横的德行。
陈桑被张兰英养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成了这幅样子,却是因为大队上的一个下乡知青,刘长志。
对方是从城里来的,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同村里的其他莽夫不一样,对方是读过书的斯文人。
走起来了都轻轻巧巧的,不像那些粗人,走路像是赶着去投胎。
陈桑是农村的土黑妞,但是被家里人宠惯了,胃口也养刁了,看不上土里土气的乡巴佬,对城里来的这个爱干净的刘长志情有独钟。
倒也不是一开始就情有独钟,而是被她那个远房表妹张翠萍,天天在耳刮子跟前念叨撮合。
张翠萍人并不坏,就是脑子纯属有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