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见底’的‘澄’,这儿就我一个人,靠的是狩猎为生,我今天能遇上大姐,这完全是偶然的,顺便告诉大姐,这儿叫槐花集,最近这儿山里出现了一头怪兽,麒麟不像麒麟,犀牛又不像犀牛,见到过它的人说,这大约就是什么‘四不像’吧?这野兽可厉害哩,昼伏夜行,出没无常,伤害了好些人畜。为民除害本是我们猎人的职责,所以我就特地去狩猎那恶兽,已经守望了好几个晚上了,可这恶兽仿佛有灵性似的,竟没了踪迹。大姐,那三个蒙面人干吗要那么死死地追赶你,你和他们究竟……”
听到纪澄说到此,吕青青突然嚷了声:“啊哟!”原来这问话拨动了她的心弦,她猛地想起了陷入重围而生死未卜的罗玉成。她飞速跃出榻外,“罗兄呀!”一声惊呼,扑上前夺门而出。
这一着可倒是纪澄没防着的,他着了慌,赶忙一个箭步窜上去,伸开双臂阻拦:“大姐,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去找我师哥,他还在和那班强徒厮杀,恩公,你让开,快让开呀!”吕青青边说边还挣着身子欲夺路往外闯。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姐,你已经精疲力尽了,还伤得那么重,你去,能帮得了什么呢?你连自己的身子也是勉强支撑的呀!”纪澄真挚地说,“这样吧,大姐,你要信得过我,快把事情简单地告诉我,让我去,兴许还能顶个人儿。”
吕青青悲伤地退回来,颓然地重又倒在床上,她心中也明白,纪澄的话是对的,自己即便能支撑身子拼将前去,也是抱新救火,反倒碍事。她感到咽喉凝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人在下面鸡猫子喊叫的,惊醒了老头儿我的好梦!”突然,茅舍上空爆出一声喝叫,同时在木梁上传来了悉悉的振衣声。两人陡地一惊。纪澄迅速地取弓弹在手,两人不约而同警惕地抬头张望,只见短梁上身子半佝偻地坐着一个老人,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连串格格的笑声,那人从梁上飘然而下,尊神般地站定在他们的面前。
就在吕青青还惊愕未定时,纪澄一见此人,却欣喜万状地高叫一声:“师祖!”抢上前去,纳头便拜。见此情景,吕青青刚悬起的心也就重新落了下来。
“澄儿,起来!起来!现在哪有这么许多闲工夫见礼还礼的,往后都免了去!”老人袖口一甩,倏忽坐上桌子,连身边的灯火也没有晃一晃。
纪澄一下子变成为一个憨态可掬的孩童了,他亲昵地依偎在老人的膝上,喃喃地说:“师祖,您老人家怎么夜半三更地会上这儿来的?甭问,这位大姐准是您救的——我正纳闷哩,连人带马能不声不响地引了走,谁能有那么好的身手!师祖哇,我回家来的时候,见梅花马拴在门前,还被吓得个汗水淋淋哩!”
老人装成正儿巴经地说:“你这浑小子,可不要给我装金抹粉说得那么神,我可没这份悲天悯人的救人菩萨心,我是惦记着你,才找到这儿来的,见你跟几个鼠辈玩儿得蛮起劲,顺便帮着把人和马捎了回来,怎么样,不会嫌老头儿多事吧?”
“师祖还是那么爱开玩笑,”纪澄乐呵呵地向吕青青招招手:“大姐,这位是我的师祖,刚才真正救了你的那个人,就是他老人家。”
吕青青正襟敛容,正待起身下拜,却早被老人双臂挡住了,老人说:“得,得!我最怕的就是陌生人冲我叩头,折了我的寿,会害我少吃多少酸甜苦辣!嘻嘻,坐着说话,来,都坐着说话。”l
吕青青偷眼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老人,只见他清癯的脸庞容光焕发,稀稀朗朗的白发分披于脑后,真是鹤发童颜,他的眼晴总是半闭着,那眼神就像从孔隙里透射出来的烛炬火光,但却含而不露,两道眉毛又细又长,一直延伸到耳前的鬓发边,鼻子有点儿微翘,嘴上分左右两撇八字胡,由于常常在搓捻,拧成了两上翘的小尖角,颏下是一小撮山羊须,深秋的气候了,还只穿一件单褂子,赤脚,趿一双粗麻鞋,最惹人注目的是他手上拎一只一尺来长的竹筒,活像是乞丐要饭的家什,不知它是干什么用的,他似笑非笑,有点儿玩世不恭的神态,但却掩饰不住他的正直和慈祥。吕青青想,这准是个性情怪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