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合不动声色,拿起身边的一根红柳枝,拨动着火塘里的木炭。这个季节,白天已经不用点着火了,只是昼夜温差大,晚上还是需要点一点火。
库依丽看着托合,觉得哪里好笑,忍不住问:“师爷爷是不是又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我说?”
托合瞟了一眼库依丽,并不答话,而是把红柳枝插进木炭底下,用力搅动了一下,把底下的一块还未烧尽的木炭轻轻地拨了上来,好像已经点着了火。
库依丽嘿嘿地笑了,叫道:“师爷爷你要点火吗?这样点不着的。”
“点不着也要点啊,”托合终于说话了,“这块木炭就像我的依丽儿,该着了,老是埋在地下可不成。”
“我不明白,师爷爷,我没那么黑。”库依丽调皮地说道。
“不能再玩了,我的依丽儿,我的大王。”
“为什么总得让我做大王?师爷爷你做大王也很好啊。”
“不准这么乱说。”托合愈加严肃了起来。
“好吧,我不乱说,可是我觉得不用木炭,点些马粪会更好燃一些。”
“你好像对我说过你不喜欢点马粪的味道,所以我才用了木炭。”
“可是现在依丽儿觉得马粪的味道好闻了。”
“什么味道不味道的,我的依丽儿在转移话题。”
“没有啊……那好吧,我的意思是……用木炭也不错,只是要用柳枝挑一挑。”
“又跑题了,时间不多了,赶紧回到正题上来吧,依丽儿,我的大——王。”
“好吧,”库依丽两手一摊,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觉得做大王不好玩。”
“当然不好玩,因为做大王本身就不是玩。”托合端详了一下库依丽,接着说:“看来,师爷爷昨天让你再想,还是没想好。”
“其实,也不是没想好,我只是……”
“你只是还没做好准备,是吗?”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不知道……我可能就是做不了一个大王吧。”库依丽说着,低下了头。
托合咳了几声,放下了手中的红柳枝,拍了拍手掌,郑重地说道:“依丽儿,在老托合的心里,你就像我的孙女一样,可是明天,我就不能再叫你依丽儿了,而是应该叫你大王了。”
“我不要……”库依丽叫道。
“不,听我说,依丽儿,辅你为王,是先王对我老托合的重托,我不能辜负先王对我这么大的信任。先王,就是你的父亲,他知道,只有你流淌着阿掖王族的血,只有你能够撑起那根手杖,只有你能够保护阿掖王国的子民们。你是个女子,本不能称王,可是你必须担此重任,为此,先王赐予了你家族的姓氏,赐予了你父亲的名字。虽然你不想做大王,可这是你的责任、你的使命,因为这是你父王所期待的,是所有阿掖子民所期待的。说到底,是神鹰选择了你,你就该如此,你别无选择。”
“只能是我吗?”
“只能是。话说回来,虽然你不想做大王,可是有很多人太想做这个大王了,如果没有老托合,这个大王恐怕早已经是别人的了。”
“可是,还会有谁?如果可以的话……”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父亲——先王为了他所有的子民,舍身在大漠中。为了报答先王,为了阿掖王国和阿掖王国的子民们,这个大王必须是你。如果你不做大王,老托合不知道阿掖王国和阿掖王国的子民们会怎么样,但如果依丽儿做上了大王,我老托合将终生无憾。”
托合说完,起身来到库依丽面前,双膝跪下,喊道:“大王!”
托合的这一突然举动,把库依丽吓懵了。库依丽慌忙跪倒在托合身前,抱住托合,哭喊道:“师爷爷,不要啊,我不要师爷爷跪在我面前。”
托合用手轻轻地擦去库依丽脸上的泪水,平静地说:“依丽儿,你必须要习惯这样。从明天开始,你不仅要习惯,还要面对,面对很多事情,有些事情可能很残酷,但你必须面对,大王该有大王的样子,大王该有大王要做的事情。明白吗?”
库依丽用力地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