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进树林,在林木间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月光下,一群蹲在地上守着一队箩筐的人,站了起来。
李家村的人走过去,隔着十来步远站定,长孙豪和长孙进两兄弟踏前,对方也站出一人来,与两人面对面站定。
“晚了一天,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那人也是一副魁伟的身材,虽然比长孙兄弟要矮一些,却在川人中算是个子很高的了,被太阳晒出的一身黝黑皮肤下,结实的肌肉几乎要撑破破烂的麻衣,一看就知道是个惯于卖力气的粗汉:“今晚再不来,我们就要把东西搬回去了,最近衙门里查的严,风声紧。”
“路上出了点事,有人生病,耽误了行程。”长孙豪抱拳致歉,告了个罪:“刘老大,抱歉了。”
叫做刘老大的铁塔汉子挥挥手,爽快的笑一笑:“抱什么谦,只要不是你长孙兄弟被差人抓了,什么都好说。”
三人交谈着,不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后面李家村人群中,长孙弘指着那壮汉问狗子:“这就是要卖盐给我们的亭户?”
对于这种江湖儿郎见面的场景,狗子很是向往,他用羡慕的语气答道:“正是,那人姓刘,叫什么不知道,是一伙亭户的头,好像以前认识保正,是旧识,所以才敢卖盐给我们,去年过来,也是他出的面。”
长孙弘点点头,凝神向刘老大身后那群人看去,一看才知道,原来以为李家村人算是极苦极穷的人家,否则怎么会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出来贩盐,看了对面才知道,原来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对面的人,个个面黄肌瘦,排骨样的身子,看模样脸上皱纹密布、未老先衰,乱蓬蓬的头发随意用树枝挽个髻,穿的都是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褂子,下身围一条麻布了事,连裤子都没有,全部都打的赤脚,没有穿鞋,活像一群好几天没有吃饭的饿鬼,盯着这边担子里的米两眼放光。
长孙弘暗暗咂舌,不由得向身边的王坚问道:“你们这边的亭户,怎么如此落魄?看上去比我们乡农还不如。”
王坚人小,却明事理,闻声抽抽鼻子,黯然道:“你们乡农苦虽苦,却是自由身,种地开荒至少饿不死,我们这边的人就不行,当了亭户就只能煎盐,别的都不许做,人总不能靠吃盐过活吧,所以就这样了。”
狗子听了,也附和道:“我也听说,去年这边还饿死过人的,要不然刘老大怎么会冒险卖盐呢,这被抓住可是要杀头的。”
两个小孩一边说,一边心道自己没有生在这边,暗暗庆幸。长孙弘也连连摇头,长叹不已,两宋朝富甲天下,岁入千万,治下的人民却如此痛苦不堪,两相比较,令人唏嘘。
而长孙兄弟和刘老大之间,此刻已经三下五除二的谈妥了价钱,双方去年交易过,都清楚底细,又是以物易物,干脆明了,很快的,两边的箩筐就交换过来了。
亭户那边,装米的担子一过去,就有人按耐不住,伸手去筐里抓米往嘴里塞,嚼的满嘴都是米粒,刘老大呵斥了几声,方才止住。李家村的人看得膛目结舌,生米也能吃?
为免夜长梦多,两边匆匆别过,趁着天色未亮,分头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