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张氏远远的就迎上来,接着水桶,还心痛的用衣袖给儿子擦汗,长孙弘笑着轻轻避过,一边喝水,一边嚷着饿,于是张氏又慌忙的进去灶房里,给儿子舀出早饭来。
糙米稀粥,外加两片盐腌的菜叶子,糙米粗糙的外壳可以把娇嫩点的人喉管咯出血来,可是长孙弘却吃的津津有味,来这时代多少天,他早已习惯艰苦的生活,须知南宋底层人物的吃食比这还不如,真有人天天吃糠的。
吃糠啊,后世连猪都不吃了。
每每想到这里,长孙弘就连连摆头,一边用力的嚼着坚硬的糙米,一边再次坚定了要赚钱富起来的决心。
吃罢早饭,张氏照例替他准备好了褡裢,里面依旧塞了两根翠绿的黄瓜。这是来自长孙家的自产,就在院子的旁边,有一块小小的瓜田,张氏在里面种了瓜,正是丰收时节,瓜藤爬满了竹制的架子,惹人流口水的黄瓜根根垂吊着,如冬日里大户人家屋檐下悬着的腊肉。
长孙家一日两餐,中午将就着吃点瓜果就得了,只有有钱的人家才有条件吃上三顿,整个李家村也没几户人吃得起。
辞别张氏,长孙弘背着褡裢往着李大官人家去了,开门的一个长工,认得长孙弘,径直让他进去了。
顺着回廊绕过荷花池,一路欣赏着李官人府上的精致,越看越让长孙弘觉得奇怪,只见楼台亭阁、飞檐画壁,华丽精致,一个有几百亩土地的乡村豪绅,真的就能有这么多钱、建得起这么华贵的房子?
似乎这年月的土地,比较值钱啊,也许当个地主,抵得上后世的房地产开放商了。
长孙弘嘀咕着,迈进了书屋的门槛,吃惊的发现,李文李武李重进这三个乡村纨绔,居然齐展展的已经在里面端坐着了。
真是难得一见,这三个小鳖孙以前从来都来得晚,也就比夫子早上那么一点点而已,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来了,莫非有问题?
纨绔子弟,都是记仇的,纵然是乡村纨绔,也是一样的。长孙弘哂然一笑,浑然不怕,他上次打架就看出来了,这三个家伙就会欺负老实人,只要敢跟他们玩命,一下子就可以把他们尿都吓出来,没什么可怕的。
他大步的进去,将褡裢放下,理也不理那三人,自顾自的开始慢腾腾的往矮几上掏东西,把砚台之类的文房四宝放到几上。
李文三人一直注视着他,等他落座,三人对视一眼,呼啦一下就过来了。
长孙弘眉头微皱,捏紧了褡裢里的一根木头短棒,这是他昨天就捡来的,放在身上以备不测。
他把眼皮抬一抬,浑身蓄力,就等着三人发难,心里头在选择谁来当头一棒。
不料三人扑过来,却没有动手,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跪坐在长孙弘面前,脸上堆满了献媚般的笑,假惺惺的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这就让长孙弘有些意外了,他瞪着眼睛,看着三人。
三人也看着他,傻兮兮的一直笑。
长孙弘有些毛骨悚然,这是傻了吗?
好在在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之前,李文开口了,这家伙开口就是尊称:“弘哥儿,来,我们谈件事。”
他的弟弟李武也道:“实不相瞒,昨天夫子打我们打得忒狠了,手板心现在还在痛。”
李重进跟着道:“是啊,昨晚上回去,连筷子都拿不稳,真是凄惨。”
长孙弘漠然看着三个穿着绸缎衣服的同龄少年,没有说话,冷然的脸上无声的写着几个字:“关我鸟事!”
没有反应的长孙弘让李文有些难堪,他咳嗽了一下,大概在脑子里想了想该怎么说话,方又开口道:“弘哥儿,是这样的,你昨天被夫子夸赞了,这是应该的,你的词,的确很好,我们没法比的,其实呢,我们大家在一起这么久了,相互之间也有些知根知底,谁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大伙都明白,是吧?”
长孙弘静静的看着他,保持着矜持的冷脸,心里却有些明白,这家伙要干什么了。
怕不是要求我当枪手吧?
果然,李文嘴角牵起一道圆弧,笑得更为浓烈的说道:“所以说,弘哥儿,要说词赋,我们四人是半斤八两,你昨天那首词,我们卯定了,不是你做的,这也无所谓,夫子相信就得了,是不是?不过呢,圣人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一个人不被戒尺打,也忒无趣了,对不对?怎么着也让大家伙一起享享福啊。”
李武紧接他哥的话头,笑着道:“对的、对的,弘哥儿,你背后那枪手是谁?给我们也引见引见,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引见的,我们懂的。”
李重进旋即把一个叮当响的布包放到长孙弘面前,那布包有拳头大小,看上去有些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