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在没有硬笔出现以前的时代,几乎在每个有读书人的家庭中都是必备之物,虽然用度不小,但还局限于识文断字的人群中抄写之用,而且很贵,寻常百姓不认字的一辈子也摸不着边。
当五代往后,特别是印刷术自唐代中期发展成熟之后,大量的书籍刊印出来,一改过去靠人工抄书的缓慢弊端,书刊真正的从高门大院的藏书阁里,走向寻常百姓家,印刷成本因印刷技术从雕版印刷向活字印刷的不断进步,逐渐降低,书籍越来越便宜,看书读书不再是门阀专利,小康之家也能买上一两本教导子弟。
书好卖了,带动了另一个产业的兴旺---纸坊。
随着社会对纸张的需求越来越大,纸坊这种技术性很强的作坊也越开越多,各种上等好纸流行于世,文宝斋中纸张柜台玲琅满目,洛阳纸贵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纸作为一个产业,开始出现在商业舞台上,它兴旺的基础是温饱有余的盛世,大家衣食丰足,有了余钱,就会产生丰富精神的客观需要,读书看书当然是最好的途径,南宋富足,江浙一带奢靡之风横行,走在街上掉下一块砖头就会砸中五个读书人,各类文会络绎不绝,多少书院如春花泛滥,形成了宋代最为璀璨的文化氛围。
文人挥洒笔墨,当然喜欢用好纸,上好的纸白皙如美人肌肤,顺滑如锦绣绸缎,吸墨饱满,凝而不散,软笔落纸如龙蛇入水,运笔流畅而不窒怠,一篇文章写成迎风一揽,墨迹不落字字清晰即为最上乘的纸。
赛文魁就是这种好纸。
也许要差一点点,毕竟大批量的生产难免会影响质量,不过贵在价格低廉,比市面上同品质的纸张要便宜一半以上,别人一令一贯它只要半贯,还收铁钱,如何不让人喜爱?
瑞福祥在前期的广告之后,开始收获红利,短短的一个月里,就占据合州三县的广袤市场,周围左近的州县纸商都过来购买,一订就是一船,如果不是因为信息传播速度和交通条件的限制,赛文魁的影响力会远远扩散,大概益州路都会受到冲击。
不过长孙弘一点不着急,他总是对冉大器讲:“不要急,慢慢来,快了有快了的弊端,我们生产跟不上,打出了名气却占不了市场,让别人反应过来,想出法子来反制,总是让我们要花精力去化解的,慢慢来,我们纸坊扩张也要花时间,慢一点有好处。”
冉大器容光焕发的笑着,答应着,转过头去就一个劲的催促工匠加快手脚,他认为,长孙弘点子不少,也很聪明,算得上自己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物,但人无完人,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这小子忒不爱钱了!
金光闪闪的财路啊,居然要慢慢来,这不是要让人抱着金山发呆吗?商人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是要遭天谴的!
他用第一个月的收入,盘下了隔壁的一间院子,打通了墙壁,把纸坊扩张过去,新筑了五个浆池,加上原来的,浆池的规模足足达到十个,这是潼川路都排得上号巨大的纸坊了,好像还没有听说别的地有同等大小的。
冉大器在后院纸坊旁边,新建了一个账房,每日的收入就放在里面,高薪请的护院严密把守,铁门铜窗,防着贼子惦记。他每天打烊后,都会呆在里面一段时间,躺在一贯贯铜钱组成的铜床上乐呵。
金银窝里最逍遥,冉大器感受到了这种欢畅。
纸坊里的伙计、工匠、杂役,都从中得了好处,工钱翻番,每逢年节还会发点肉食布料,吝啬的冉大器似乎不会这么干,那么必定是那位和蔼的二东家长孙小哥的意思了,大伙都很高兴,觉得进瑞福祥做工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更为有了二东家这位点石成金的金主而庆幸,要知道,二东家没来之前,瑞福祥已经开始拖欠工钱,有关张的迹象了。
对这位年龄比自己家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东家,人人都很尊重,而且长孙弘识文断字,文采斐然,听说有两首词作在城里广为流传,连知州大人和转运使大人都首肯,将来一定不可限量。
人们的尊敬,长孙弘倒没有特别的感觉。
每天该吃吃、该睡睡,早上起床与李家三兄弟一道去书院,下午散学如果周朗不缠着自己聊知行合一的东东,他就去纸坊,狗子也被他带了去,跟着账房先生学习,闲暇时教授这个农家小子的阿拉伯数字记账法新颖无比,狗子人虽憨厚,却不是愚笨,只要给他合适的教育同样能够表现出过人的长处,他的长处,就是记忆力。
超强的记忆力加上阿拉伯数字,把账房先生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几次嚷着不教了,说狗子的方法都是些邪门歪道。
但狗子还是留下来了,账房先生还是要看长孙弘脸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