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弘在家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里,他帮父母做了不少事,修补漏雨的屋顶,把院墙上因大雨而坏掉的篱笆重新树好,打扫屋子,提一些礼物拜访左邻右舍,总之,一个孝子能做的事,他都在做。
江里的乱石已经疏通干净,冬季里田里也没什么事,农家一年中难得的清闲恰在此时,新年将近,家家户户都在清扫房屋,计划来年,这是习俗,再穷的人家都是这般。
长孙豪和长孙进也呆在家里,和长孙弘说一些城里的事,他俩久不入大城,很多事情知晓得不如长孙弘多。
“武学?这么说那陈禹是京城武学里的学生?”长孙进道:“盛长功的弟子?”
“是的,他说我的斗拳跟他的太祖长拳很像,但不如他的正宗。”
“放屁!”长孙进怒了起来,他本蹲在石磨上,一下子跳了下来,面红耳赤:“我们家的斗拳举世无双,乃我家祖辈相传,几百年下来从未学过别家拳术,他的长拳算什么东西?”
“小声点!让我爹听到了、知道你教我武功,又要生事端了。”长孙弘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屋子里看了看,幸好长孙豪进去喝水,应该没听见。
长孙进依旧愤愤不平,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因为激动也显得格外清晰,他把声音压低一点,怒道:“下次你碰上他,一定要把这兔崽子给我揍趴下!敢瞧不起我们家祖传拳术的,不能饶他!”
长孙弘笑道:“消消气,二叔,他已经回京城去了,下次见面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那也不行!这小子目中无人,以为京城里就高人一等了。屁!京城禁军,说起来多么厉害,还不是一帮子花拳绣腿,衣甲穿得光鲜,打起仗来没一个有用的。”长孙进怒气难消,嘀嘀咕咕的抱怨:“跟夏国打仗,哪一次不是我们厢军出死力?禁军在边上敲敲边鼓,见势不对拔腿就跑,哪有一份强军的样子?哼!”
长孙弘见他越说越气,赶紧的打岔,笑着道:“二叔,说起夏国,我在州城里听说,北边有蒙古人崛起,这些年在北地很厉害,将夏国打得落花流水,连金国都不敢跟他们硬碰,你见过蒙古人吗?”
“蒙古人?”长孙进果然被带走了注意力,思量着摇摇头:“那倒是没见过,不过听说过,前些年在边关时,秦凤路常有从极西北之地逃来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有蒙古人在大漠以北建立了大部落,控弦十万,很有规模,打起仗来犹如狂风一般犀利,扫荡草原无敌手。不过这都是听说的,我们从没碰到过。”
长孙弘点点头,大宋官军在此之前没有和蒙古人交过手,这并不意外。因为二者之间,从漠北到东北,隔着北辽、西夏和金国的广袤土地,要想见面也没个地头。成吉思汗南征北战,在大宋嘉定年间以前重心是放在西方的,对于同属草原部落的金国和夏国,出于种种考虑并没有下决心攻打,而是向西扩张,打下极大的疆域,也就是后来四大汗国的前身。
这样一支骁勇善战骑射战术几乎举世无双的军队,南宋对其几乎没有概念,毫不知情,想来真是可笑,不过从那时的信息传播方式和速度来看,也并不意外。
所以长孙弘说蒙古控弦十万,着实把蒙古人想得有些简单,南宋宝庆年间时,蒙古人的确只有二十几万人的军队,但其仆从军已近五十万,且战斗力并不弱。
“对了,二叔,叙州那边,你去过没有?”长孙弘又问。
“叙州?”长孙进抓抓后脑勺:“那里不是靠近大理吗?听说是蛮人居住的地方,我没去过。”
“什么地方没去过?”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两人回头一看,长孙豪正端着一瓢水,笑着走过来。
“叙州啊,二郎提起叙州,我没去过。”长孙进道。
长孙豪奇怪的看了一眼儿子,坐到磨盘上,把水瓢递给二人喝,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那边都是蛮子,不通王道,官家都不管他们,是个与世隔绝的偏僻山区,穷山恶水的,比我们这里还穷。”
“哪里离大理国近吗?我们纸坊行销各地,大理也有客商,所以我打听一下。”长孙弘道,当然了,他说的假话。
那日夜间,护院段五提到叙州,就让他起了心思,这个地方乃蛮夷之地,从未被外人征服,当然了,也没人想去征服,那里遍地瘴气,寻常人过去不是生病就是水土不服,又穷又没多少人口,土地极贫瘠,抢来做什么?只要蛮人们不造反,就由得他自生自灭。
这不是天赐的避祸之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