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老四,长孙弘是不会忘记的,铁塔般的身躯七尺有余,树根一样的肌肉仿若石块一样坚硬,一件宽松麻衣罩在他身上依然掩饰不住健壮的身体,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像吃人的修罗,横肉丛生粗毛大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这才记起,在唐门两人面前,他是自称雷锋的。
“咦?雷小哥不记得我了?”林老四一屁股坐在长孙弘身边,把一条条凳压得“咯吱”作响,露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笑脸:“那日匆匆一别,未曾与小哥多聊几句,救命之恩,也不曾报答,没料到在这里碰上了小哥,说不得,须请你会饮三杯酒!哈哈哈!”
长孙弘屁股上如火烧了一般坐卧不宁,正欲推辞,却听林老四张开血盆大口,喝道:“店家,店家!快上一坛酒来!”
声音宛如炸雷一般响,把那店老板慌不迭的唤了出来,看到林老四凶恶模样不禁愣了一愣,脸色都吓得白了白,然后才硬着头皮讪笑着过来道:“这……客官,这过年时节,小店的酒只剩下半坛了,你看……”
“半坛就半坛,你这什么鸟店!酒也没得多的,不如关张算了,去、去!快把酒坛子拿上来,再切些下酒菜!”林老四道。
看他凶神恶煞,店家被唬得话都不敢说了,连连点头,一溜烟的逃进厨下去了。
林老四热情的凑近长孙弘,上上下下的打量,有些意外的瞪着大眼,笑道:“刚才在店外,我还不敢相认,觉得坐在这里的人又像又不像,叫了一声,方才卯定!不过这可怨不得我林老四眼拙,实在是小哥你大有变化,跟那日洞中很不一样。身子长高了些,健壮了许多,模样也老成了点,眯着眼想事情的样子好像一个大人般,真真不一样!”
长孙弘干笑一声,草草附和几下“是、是,林大哥说的是。”
林老四也不觉有他,一个劲的自说自话,把大腿粗细的胳膊搭在长孙弘肩上,好似老友般亲热,嘴里喷着熏人的鼻息:“雷小哥,今日这酒,你喝多少都行,我却须一口干了的,旁的不说,我林某人恩怨分明,有恩于我林家的,我绝不会忘记,你救我侄女,我就欠你一条命,什么时候有事,你招呼一声,林某人绝不推辞!”
长孙弘看着他,欲哭无泪,皮笑肉不笑的道:“林大哥,真有事时,我上哪儿找你去?”
“嗯?”林老四也怔了一下,摸了摸脑袋,膛目道:“是啊,我来这边,少歇即走,你怎么找我呢?”
“所以呢,大家也别提什么报恩的了,我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日后大家各走各路,没什么事就不要劳烦了,你也忙,我也有事,我先走了啊。”长孙弘赶紧的说着,就要起身,对唐门中人,打打杀杀的,还是少沾染为妙。
林老四一把将他拉下来,摇着头不干:“雷小哥这话不对了,江湖人讲的就是个义字,你小哥豁达,是你的气度。我可不能这样,报恩是我林家的事,不可如此乱来。”
长孙弘无法,挣又挣不脱,板着脸只得坐着。
林老四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想了半天,然后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把木桌子砸得几乎散架,口中低吼道:“只得如此了!”
长孙弘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心道这蛮子怕不是要把我撸回去圈养吧?这种脑子一根筋的家伙,保不住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把这边的堂口地方告诉你,给你一块牌子,你就认得了,有什么事情,到哪儿说一声找我林老四,给他看牌子,自然就有人帮你找我。”林老四低声道,摸出一块小小的玉牌来,长孙弘无奈,伸手接过,发现跟林玲子腰间佩戴的一样,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方形温玉,中间刻着一个古篆体的“唐”字。
“千万不要丢了,这东西很贵。”林老四凑近他耳边,说了一个地址:“就是那里,你去了,亮牌子就成。”
他说的地方,却是不远,就在合州码头上的一处赌坊,没想到唐门在这边也有堂口。
长孙弘记下了,将牌子收在衣袋中,林老四却又吼叫起来:“店家、店家!掉粪坑里了么?怎么我的酒还没上来?”
正在咆哮中,店外又匆匆走进一人来,是个面貌普通的中年人,瞄一眼长孙弘,附到林老四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老四赫然起身,肃容道:“当真?!”
那中年人点点头,林老四起身便走,走出两步又倒回来,朝长孙弘拱拱手:“雷小哥,实在对不住,此刻有急事上身,今天这顿酒只得日后再饮,雷小哥自便,某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