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惨白的月光底下,沿着驿道蹒跚而来的两人被突然冲出来的长孙弘惊了一跳,待听到长孙弘的声音之后,被搀扶着靠在另一人身上的长孙进无力的轻声道:“不用怕,是我侄儿。”
搀扶着他的人个子矮小,头顶刚好顶着长孙进的咯吱窝,长孙弘沉重,小个子明显很吃力,加上情绪紧张,闻声气一泄,顿时瘫了下去。
长孙弘跳过去,托住了二叔的身子,手搭在他的胸腹间,入手就是一片湿热,血腥气扑面而来,借着月光低头一看,全是血。
“二叔,这是怎么了?”长孙弘又惊又急,强力把他撑住,唤过段五来,两人一起用力,把长孙进往驿亭里拖。
长孙弘已经说不出话了,身上好几处刀伤,处处都在流血,仓促间已经无法分清何处轻、何处重,整个人宛如血人一样,他此刻能够坚持着没有倒下去,已经是奇迹了。
“先进去再说。”段五断然道,与长孙弘合力把人拖进亭子。
两人远行,为防备路上意外,随身带了一些草药,段五是跑惯江湖的武人,还带着金疮药,马上拿了出来。长孙弘点燃火把,把亭内照得通亮。
那个搀扶长孙进的小个子也自行走了进来,靠在角落里的墙壁上,一声不吭,只喘粗气,似乎扶着长孙进跑了很长时间,累得够呛。长孙弘看了一眼,竟然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瘦瘦小小的,面容很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二东家,这是你二叔?”段五一边用刀子割开长孙进的衣服,方便救治,一边略带奇怪的问了一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黑灯瞎火的野外,会碰上二东家的二叔。
长孙弘同样也很意外,不过稍稍思考一下,想想现在的时间,再想想这里就是富顺监的地头,他就猜了个大概:二叔多半又是在贩私盐。
念头一起,他心头跳得越发的厉害:贩私盐不可能就长孙进一个人出来,其他的人呢?
自己的爹呢?
但是长孙进已经昏迷过去了,衣服撕开,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几处深深的锐器伤几乎把整个人分割开来,血啵啵的冒得有如喷泉,不过幸亏脖颈等要害紧要处没有受伤,留了一条命,只要赶紧止血,还能活下来。
长孙弘眼泪都快下来了,关心则乱,拿着一团从衣襟上撕下来的布都不知道按哪里,幸好段五跑江湖多年,懂得一些创伤治疗之道,人也沉稳,将金疮药洒满伤处,用布条紧紧缠绕包裹止血,一通忙乱,才将长孙进冒血的地方堪堪止住。
然后他提起棍棒,低声说一句:“二东家仔细,我出去看看。”身影一晃,闪出门去。
长孙弘知道他是去看看有没有人追上来,长孙进武艺高超,尚且被人伤的这么重,万一被人寻踪过来,几个人跑都跑不掉。
他也无心去管了,从葫芦中倒出水来,粘在布条上,一点一点抹去二叔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慢,昏迷中的长孙进脸色煞白,毫无反应,失血过多带来的伤势非常危险,整个人已经休克过去。
长孙弘咬着嘴唇,心乱如麻,万万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在这里碰上了二叔,他为什么会再来买私盐?事先根本没有对自己提起过,过年回家,父亲和二叔一点口风也没有流露,难道送回家的钱物还不够吗?
躺在草堆上的长孙进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了,他守在二叔身边坐了一阵,猛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也在这亭子里。
转过身去,搀扶长孙进过来的少年,仍然坐在墙角,不过呼吸已经平复,正抱着水葫芦,喝着水。
见长孙弘看过来,少年抬起头,朝他道:“长孙二哥。”
“你是……?”见他认识自己,长孙弘稍稍意外,不过略一思索,就想了起来,第一次过来这边贩盐,小船上的父子船家正是此人:“王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