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变后,大宋高宗南渡,置行都于临安,重分天下为十七路,与金国划大散关至淮河一线为界,安身立命,延续国乍。
从地图上看,南宋帝国如同一个强敌环伺的巨人,坐拥当时地球上最为强盛繁荣的地盘,麾下千万子民,从东海之滨到西南蛮夷,都是它的势力范围,虽然丢了北面大片的国土,但对一个战败了的残余帝国来讲,留给它的疆域,并不算小。
不过地盘虽大,各地重要性却大不一样,关系帝国存亡的地方,比如江淮、荆湖一线和蜀中,是直接面对金国与西夏的前沿,这些地方的州府都囤积了重兵把守,镇官都高配了一级,往往设置有统领各处州府的制置使、宣抚使,这些地区本也是鱼米之乡天府之国,赋税人口也不少,对帝国来讲,是容不得闪失的要害之地。
又比如江浙沿海和长江中下游一带,是南宋的粮仓和钱库,随着全国经济重心的转移大量的垸田从肥沃的湖滨淤泥中被开发出来,原本不那么发达的江南在南宋朝得到迅猛的发展,沿海的市舶司和海运也空前的扩大,很快的,甚至远至岭南一线隋唐时原本的不毛之地也变得人烟稠密起来,故都汴梁那般繁华昌盛的景象,在江南得到了重现和进一步的提升。
有繁华,就有落后,与这些历史上明珠般的地区比较起来,大宋的另一些地方,就显得如鸡肋般无用了。
比如与大理国接壤的叙州。
这里除了叙州下辖的汉民四县之外,还有蛮夷聚居的三蛮之地,蛮族的地盘比汉民的地盘,要大得多。
石门蕃,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支,其疆域几乎占了大半个叙州。
从地理上看,这边是川滇交界的山区,自古瘴气缭绕,蛮族出没,江河交错高山密布,靠北是吐蕃,靠南是大理,人迹罕至土地贫瘠。要想进出必须靠危险性很高的栈道,栈道都是从悬崖峭壁上打横钉抠出来的木道,一下雨发点山洪就能冲垮,人走在上面,摇摇晃晃心惊胆战。水路又湍急,舟船行驶险象横生,十条船九条都会发生意外,鬼门关无数,行商谓之奇险无比。
正所谓鸡肋之地必多凶民,常年生活在这里的蛮族,吃得苦受得累,民风彪悍至极,向来不服王化,自给自足,自生自灭,能产铁会制造兵器,以松散的部落制为根本的社会组织形式,抱团而居,一致对外,朴素而天然的生活在这山水之间。
从秦汉时代至今,延续了数千年。
蛮夷们似乎也不大多事,守着祖业不出来,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不愿意招惹别人。于是宋廷在这边,只有各处州府的土兵厢军守着关隘,懒懒散散,无人去理会。
毕竟北面游牧民族的威胁,才是紧要的。
年复一年,岁月流逝。
大宋理宗继位后的第十个年头,也就是端平二年,公元一二三五年,五月初五。
天气晴朗,蓝天白云,清新的空气随着栈道边的大江河风吹拂着大地,令走在上面的一队商旅,非常的惬意。
商队大概百余人,有近两百头川马组成,每匹马都驮着两个巨大的箩筐,箩筐中装满了盐巴百货,都是山中居民紧缺的东西。
他们行走在叙州往南的栈道上,远远看去,犹如翠绿色群山间一群小小的蚂蚁。
这里已经脱离宋朝官府的管辖范围,进入蛮夷的境内,一般情况下,不会有汉人商贾愿意过来的,即使有个别胆大的,贪图暴利过来,也是战战兢兢、如涉险境,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恼了蛮人,被人一刀砍了抢了货物连伸冤的地儿都没有。
不过这队人,却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无一人提心吊胆,相反的,还哼着小曲谈笑风生,大大咧咧一点不害怕,里面居然还有人用蛮语说话,其他人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满不在乎。
最前面的一匹马,驮着的箩筐边上竖着一杆旗,一面红色的旗幡挂在上面猎猎生风,红绸旗面上,用黄色的缎子绣着三个斗大的字。
瑞福祥。
这是一个商号的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