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长孙弘的手,陈禹如同遇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兴奋得眉毛都飘了起来,他指着身上跟长孙弘官服颜色相同的绿色官服,笑呵呵的道:“多年前蜀中一别后,我就回来临安府,在武学读书,宝佑年间,朝廷开科取士,设有武科,我参加了,中了武进士,子垂见。投在两淮赵葵赵大人麾下,经年积功,现在已经升为副将。”
他的胸脯挺得高高的,意气风发,初生牛犊的豪情壮志溢于言表,青春朝气几乎将屋里沉闷的空气都一冲而散。
“恭喜陈哥了。”长孙弘由衷的拱手道贺,国临危难,正是少年者出人头地展露峥嵘的好时机,陈禹这样有胆魄的大有一展拳脚青云直上的机会。
“哪里及得上长孙兄啊,你才气过人,文武双全,成就定然在我之上,不知长孙兄现在何处高就?”陈禹打量着长孙弘身上的官服,高心笑着:“能来枢密院面见宰执的,想来定是一方诸侯了!”
长孙弘笑一笑,出了自己的官位。
“荣州?”陈禹微微错愕,荣州这地方他知道,并非什么大州,也不是节骨眼上的战略要地,在那里任团练使,不会是朝廷将要重用的人。
但是他转念一想,既然枢密院这次召长孙弘过来,定然是有深意的,寻常一个团练使,下那么多,为何单单召长孙弘一个?荣州这看似并不出彩的州,必然有特殊的地方。
想通这一点,他心里对长孙弘的印象,反而更加的尊敬了,于是神秘的凑过来,悄声道:“长孙兄可知等下见我们的,都是哪几位大人?”
这件事,这两在船上的时候,孟珙就已经对王夔和孟珙提起过,王夔还好,读书人出身知书达理,又多次进过京城,心里有谱。不过长孙弘就不一样了,草莽出身又是烙上了蛮族的印记,让孟珙对他及不放心,着重仔细的叮嘱了一番。
“是两位宰执大人。”长孙弘道。
“不对,范大人和钟大人日理万机,军国大事件件都要他二位拿主意,怎么会有功夫见我们这样的人物?”陈禹朝王夔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只有像王大人这样的大吏,才有资格得到两位宰执的节见。”
“那……会是谁?”长孙弘有些讶然,他一直以为,会跟两个白胡子老人家见见面。
“今日当值的,是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赵葵赵大人,按照常理,应该是他见我们。”陈禹笑起来,面露得色:“他也是弟以前的上官。”
“哦!”长孙弘动容道:“赵葵!他是你上官?”
“正是!”陈禹笑道:“他在淮东制置使任上八年,正逢我中了武进士,外放淮东,投入他麾下,蒙他照顾。纵然几年后他入朝拜为枢密同知,也时时惦记着我,如不是他赏识提携,也没有我的今日。”
长孙弘“哦”了一声,露出怪不得这样的神情,心道原来有赵葵这尊大神罩着,无名卒陈禹难怪会如此神速的从武进士在短短几年里升到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副将位置。
赵葵一门勋贵,从曾祖父起,就入朝为官,父亲赵方也是宋朝名将,官至京湖制置使,抗击金国功勋无数。虎父无犬子,赵葵和他的哥哥赵范,历经百战也成为了南宋栋梁。
而计斩李全,招降红巾军,将山东全境重新纳入大宋版图,正是赵葵军事生涯中最为出彩的一笔辉煌,而后经略淮东,镇守淮东八年,将两淮防线守得如铁桶一般,培养的悍将无数,成为他登堂入室、以武夫身份拜相入阁的阶梯。
赵葵的声望,在此时正是如日中的时候,虽然哥哥赵范已经于三年前病死,但赵葵一人就撑起了赵家的,长孙弘隐约记得,一年多之后,杜范和范钟先后病亡之后,理宗还有让赵葵当宰相的意思,却被群臣以“宰相应当由读书人来做”、反对武夫执相印的理由而作罢。
这样的人,是陈禹的后台,他当个副将还是轻的。
“长孙兄不必担心,赵大人久经行伍,喜欢直来直去,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像秀才那样弯来拐去,他反而反福”陈禹趁机对长孙弘传授经验,毫不吝啬:“这次朝廷召你我这样的军将入朝,我看一定有深意在里面,北虏退去,各地都是一片大好局面,多半是朝廷有意要调整禁军和各地镇军,有大变动了。如果能入枢密院各位大饶法眼,我们今后的前程,弥足平坦!”
他扭头看看屋里另外几人,把嘴巴凑近长孙弘的耳朵声音压得低低的道:“我听朝中诸位大人,甚至还有官家,对几位重臣手握重兵很不放心,要借着这次机会,做出一番调整,有人下有人上,牵涉很广。”
长孙弘听在耳中,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看来猜测得不错啊,连陈禹这层次的将领都听了,想来放出来的风已经刮得不了。
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