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身边多时,什么时候起了投靠蛮人的心?”范用吉斜眼撇着自己的文士,似笑非笑,皮肤牵扯着刚刚发狂时抖动的横肉,令人看了有些发怵:“我知你与故友有所联系,但却是没有料到你跟他却有这么深的钩挂。”
文士不敢跟他对视,低着头答道:“属下其实为了大人着想,我那故人……”
“多的就不扯了,你且答复我,你跟他们,到了什么程度了?”范用吉问:“仅仅是传信的差遣,还是已经投靠蛮人了?”
文士眨眨眼睛,捏着手犹豫了一阵,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出示给范用吉看。
范用吉瞄了一眼,那是一个两根手指宽的长方形木头牌子,黑漆底色,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鬼面,獠牙顶角,用白色颜料勾勒了轮廓。
“属下入了蛮人的一个组织,他们叫做暗鬼,现在还在考察期,他们说如果我能让大人率军投靠过去,就让我正式加入。”
“所以属下现在也没有什么权限,只能当个传话的人,大人信或不信,听或者不听,都没有关系。”
范用吉神情麻木的看着他,心头翻江倒海,一会凉一会热,又怒又惊。
蛮帅长孙弘这号人物,并没有跟河南地面上的人物打过交道啊,放在以前,范用吉连听都没有听过,怎么就在自己心窝子里布了棋子了?这得花了多少心思和时间啊?
这个文士是一个,还有没有其他人?想到这里范用吉就暗暗心惊。
“你为什么要投靠他们?”范用吉皱眉:“我待你不薄啊。”
文士又把头低下去,有些惭愧:“大人待我很不错,当年我穷困潦倒一无是处,是大人收留了我,赏识我给我一个职司,令我有了一处坐落。我对大人感激不尽,纵然今后肝胆涂地,也当为大人舍掉这条命。”
“不过,大人也明白,如今的河南,已经不可收拾,今后的结局,现在就能看得到,属下如果一个人,陪着大人死在均州也无妨,但属下拖家带口的,幼子老母,实在放不下,在江南没有熟人托付,唯一想的起来的可靠之人,就是恭州的那位故友,所以在上次送家人过去时,加入了他们。”
“大人,我那故人,其实也是个心高气傲之辈,一般的寻常官吏,根本入不得他的眼,他肯死心塌地的为蛮帅做事,内中真的有道理。我听他说起长孙弘的言谈举止、思想道理,那是一个惊为天人,属下为之折服,方才甘心接了这块牌子。”
“大人如若觉得我三心两意,做的事情对不起信义二字,大可一剑砍杀了我。不过大人且先细细思量,属下确实是拳拳之心,如果我真的起了反叛的意图,大可在回来之前,去往蒙古大营,还可换取一世富贵,比起蛮帅那边可要富足多了。”
文士说着,站了起来,冲范用吉深深的一躬,把脖子伸得长长的。
范用吉的剑,就在不远处的地上躺着,捡起来在这脖项间随手一剁,就能砍下头来。
范用吉脸上阴晴不定,坐着没动。
他的手脚在微微颤抖,内心里在天人交战。
良久,他深深的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喉咙里咕噜咕噜一阵响。
“暗鬼啊……”范用吉嘀咕着:“我杀了你,他们会不会明天就来砍了我的头……”
他的目光,在地上的剑和文士的脖子之间来回的转,最终他站起身来,从身上摸出一个铜印。
文士抬起头,看着他。
“这是我的私印,你可以当做信物,带去给蛮帅看。”范用吉道,模样落魄至极:“你传话给他,我愿意归附他,请他尽快拿出方略来,教我如何做。”
范用吉的语气低沉,充满着难言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