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岭上,有宋军旗号竖起,据当地土人说,昨日清晨,有大股宋军从兴元府而来,在岭上扎下营盘。”
一名探马远远的奔来,在汪良臣面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报上了最新的军情。
“哦?大股宋军?”汪良臣在众人簇拥下,正随大军一道缓缓而行,行军打仗不比轻骑突进,没有必要一味的追求速度,相反的,因为汉中被夺走的关系,汪良臣这一次挥师南下即要赶走宋军,也有聚集民心的打算,让沿途的汉人看一看,蒙古大军多么的雄壮威武,借此威吓一番暗中离心的人,鼓舞忠心者的士气,顺道收取一些孝敬,也是必要的。
所以汪良臣贪大图全,虽然心里很急迫的想要尽快赶到汉中,做起来却拖拖拉拉,几百里的路,在路上就耽搁了许久,而且队伍越来越庞大,车辆箱笼不少,除了加入的军兵,还多出许多收取的物品牛羊。
如果换做蒙古人的作风,一路边打边走,快如疾风,也许两三天就到了汉中城下,哪里如汪良臣这般拖沓。
无所谓的,多些羁绊也没有关系,不过拖慢点速度,拉长些时间罢了,无所谓,照这速度,也能比需要扫荡河南的忽必烈要快些,他却没有想到,忽必烈根本就没有把河南放在心中,均州一拿下,就火速奔向金城,把汪良臣远远的甩到了身后。
出人意料的时间差,换个主持汉中大局的人,也许就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
青泥岭上的那陀智,就是这种感觉。
他带来的两千蛮兵,和三千王夔派来支援的宋兵,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开山挖泥,忙活个不休。
青泥岭是秦岭边缘的一道山岭,因岭高而多雨,道路泥泞而得名。这道岭虽然远离秦岭腹地,却一点没有辱没秦岭艰险的名声,从秦州过来,一路都是坦途,唯独到了这座山下,就寸步难行,山势陡峭壁立千仞,山岭的制高点铁山高五百丈,翻山而过的道路就从铁山山峰下穿过,整座山易守难攻,是从西域进入兴元府最为险要的一处地方。
那陀智站在铁山顶上,俯瞰远处延伸过来的驿道,眉头紧锁,眼神凝重,心中思量的事情把他的一张黑脸绷得如赛文魁的纸面一样平整。
蛮将杨小磊满脸是汗,从下面爬上来,走到那陀智身边,拱手道:“将军,都妥了。”
那陀智从沉思中猛然惊醒过来,回头问道:“都妥了?”
“是,都妥了。”杨小磊重复:“山正面但凡能容人爬上来的小道,都被挖断,连采药人走的鸟道都没有放过,有两个人因此从山上坠下去,尸体都没有找着。”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又道:“不过道路断绝,并不等于就没办法爬上来,这道岭这么大,总有平缓的地方,蒙古人一定会寻着方向上来的。”
“多耽搁一时,总是好的。”那陀智的脸上有一抹痛心的表情掠过:“把两位兄弟的名字记下来,战后要报给长孙先生记功荫及家属。”
“已经让书记官记下来了。”杨小磊道。
那陀智舒口气:“你说的不错,青泥岭这么大,我们人看着多,撒开了在这山里连人影都找不着,如果扛着正面处处设防,蒙古人总能寻着一处薄弱的地方杀上来,所以处处设防等于处处不防,那是无用的。”
杨小磊点头赞同,只听那陀智抬腿踩踩脚下的泥巴说道:“但这里,却是他们绕不开的,铁山是青泥岭的制高点,翻山的路就只有这里的一条,别处都是悬崖峭壁,除非蒙古人学邓艾从山上滚下去,否则休想越过,我们只要守住这里,哪怕蒙古人把整个青泥岭都占了,他们也过不去。”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朝着山下的远方。
那条从秦凤方向过来的道路上,一如既往的黄土漫漫,没有人迹,这条商道自从宋蒙交兵以后,就很少有胆大的商旅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