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夏恶狠狠地瞪着潘良良。
莫离防备的打量着那位‘宋律师’。
四十来岁,戴着无框眼镜,斯文的长相,正统的着装,不过镜片后的眼神却颇具攻击性。
莫离断定:这位,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
“你好,我是言休先生的法律顾问宋立文。”
言休?蛮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以眼神询问米夏,她也一脸茫然。
“这里谈话不方便,可以换个地方么?”
不看潘良良的面子,也得给米夏留脸,莫离跟他们去了,也没什么悬念,就是冲着她的饭店来的。
他们开出的条件,说实话,让莫离动心了――高出她盘店时两成的转让金,帮她全权处理食物中毒事件。
退一步来讲,只要不是让给何家,接受起来,也没那么困难,莫离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女人没必要为难自己。
但,拍板之前,莫离还是迟疑了:“抱歉,宋先生,可以容我再考虑考虑么?”
宋立文笑容和善:“好的。”但,干律师这行的,怎么可能真和善:“我明早带合约过来。”
送走宋立文,米夏一把揪住潘良良的脖领子:“你这个混蛋,我就从你那拿了十万块,还是有条件的,你竟然直接带人来逼着离离卖饭店。”
莫离心一沉:“米夏,什么条件?”
“这个……”
电话响了,是潘良良的,他一把扫开米夏的钳制,掏出电话,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再接电话,一脸谄媚:“蔡经理,是我是我,您还有什么要求?”
……
“放心放心,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不然,您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
“什么,还有别的要求?林总已经到了‘点荡’,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潘良良甚是语重心长的对米夏说:“你好好劝劝离离,就算她把自己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难道让浅尝和辄止一块儿跟着她吃苦?”
米夏愤怒了:“你才破罐子呢,怎么就吃苦了,你不借钱就算了,搁这风言风语的,算男人么?”
“行了,我不跟你吵,记住,那个事,你别给我耽搁了,不然人家是真会拧了我脑袋,我先回去了。”
米夏是拦不住潘良良的。
莫离默默的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等潘良良走了之后,抬头,眼含执着:“夏夏,你究竟答应了他什么条件,你是了解我的,不要跟我说谎。”
米夏眼神游移,慢慢坐下,低着头:“也没什么,就是去跳场钢管舞,老本行了。”
“能从潘良良那只铁公鸡身上拔出十万块来,哪会那么容易,再说,你好几年都不出场了,这要去给谁跳?”
“这个,连潘良良都不清楚。”
“米夏,你疯了?”
“是在潘良良的地盘上跳,再怎么说,我是他的女人,他还能当众把我卖了不成,你把心放肚里吧,我就是去助个兴。”
这事,尽管米夏轻描淡写的搪塞了过去。
可,潘良良干得是什么营生?
说好听点,那是本市最豪华的娱乐场所‘点荡’的经理,本质上,他丫就是一拉皮条的,不过级别高了点而已。
‘点荡’里能缺跳钢管舞的人才?别说漂亮姑娘,就算妖艳少年那也是一划拉一堆,请米夏出场,代表对方绝不是容易糊弄的主――那是要玩就玩顶级的行家。
米夏不是传统美女,她糅合了前卫的、率真的、超越性别的俊帅。
这样的米夏,连同为女人的莫离都忍不住受其吸引,她跳的钢管舞,那是在国际上PK获奖的,万一真把人家跳兴奋了,就要上她,潘良良那典型的汉奸走狗派,真能护住她,莫离表示怀疑。
事实证明,老天爷一点都不罩着潘良良,真是怕什么,就给他来什么。
下午,米夏去接浅尝和辄止放学,结果就那么好巧不巧的出事了。
那位副校长的‘公孙’因早晨又被辄止摆了一道,当众出丑,怀恨在心,放学后,拉帮结伙堵住辄止,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辄止脑子绝对灵光,可他体格不好,遇到这种情况,浅尝很有当小姐姐的自觉,撸起袖子就要跟人干仗。
米夏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公孙’小胖子和浅尝在马路边拉扯着。
这条路很宽,可一到放学的时间,路上的大车小车横七竖八的占地方,挤都挤不透,孩子们干架的后面,就是人家的车头。
看着那车要启动,米夏紧张的出声:“浅尝。”
浅尝一失神,一脚踏空马路牙子,向后倒下。
米夏冲过去接住浅尝,那车子是没动,米夏却崴了脚,等被送到医院,已经肿的老高,甭说跳钢管舞,就连走路都成了问题。
莫离还伸手去按那像发面馒头的部位:“疼不?”
米夏吃痛的咧嘴,一把打掉莫离的手:“你谋杀啊!”
莫离对米夏的反应很满意,觉得一颗心是放下了。
潘良良闻讯,以超人的速度赶到医院,听说是为了浅尝搞成这样,看着莫离的眼神,好像她掘了他家祖坟。
确认米夏是真不能跳了,潘良良那个恨呦,扔下狠话:“莫离,限你三天内,还我十万块,不然,卖你儿女。”
就像设计好的,潘良良刚出门,一群要债的顺势钻进门来。
其中还有趁火打劫的大叔一枚,长得比猪八戒还壮硕,米夏认识他,卫生局里的一个科长,老早之前就在打莫离的主意。
莫离一直幻想着可以拖延到调查出事实真相,但,目前的形势,她实在坚持不下去,咬咬牙,第二天一早,果断的在宋立文带来的签约上签字画押。
据说她没什么文化,但这手字,写得磅礴洒脱,有大家风范。
只是,落下最后一笔,她的眼底,那亮晶晶的华彩,瞬间黯淡了。
宋立文看着她,不自觉的脱口而出:“转让金应该够抵付欠款,如果需要帮助……”
莫离笑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比这更糟糕的时候都闯过来,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这货干的事,和那卫生局的科长,本质上也没太大的区别,一个图她的产,一个贪她的色。
还没送走宋立文,突然接到潘良良的短信:离离,你替夏夏上场吧!
莫离心一颤,却也只是稍作迟疑,便若无其事的收了电话,继续态度谦卑的恭送‘财神爷’。
其实,对于这种浑水摸鱼的家伙,莫离心里怎能没有怨气?
可,她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草根阶级,人家随便一指头都能碾死她,生存法则教会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目送宋立文开着那辆黑亮的奥迪消失在街头,莫离做了个鬼脸,转身,正这时,电话响了,是潘良良等不到她回复,干脆直接拨打过来。
“离离,没接到我的短信么?”
“啊,短信?刚才跟宋律师签协议,没注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到潘良良,睁眼说瞎话。
“嗯嗯,还是协议重要,现在忙完了吧?”真是有求于她啊,要不鼻孔朝天的潘良良,会用这么和善的口吻跟她说话?
“刚送走宋律师。”
“我有点事找你,现在方便见个面么?”
“我还在医院,一会儿陪夏夏检查。”
“好,我立刻去医院找你。”
潘良良背着米夏找上莫离,满目血丝,一脸颓丧,他说:“离离,我不是你,我输不起,这次的节目要是搞砸了,我就完了,算我求你,看在夏夏的面子上,替我撑个场子。”
莫离低头沉默,‘点荡’那种地方,她打心底里排斥。
从生下浅尝和辄止后,这些年,即便再缺钱,也从没想去声色场所走穴捞钱,她没办法给一双儿女完整的家庭,但至少,她能给他们一个干净的起点。
见她如此,潘良良声音更沉痛:“你知道,夏夏不能没有我。”这是莫离的软肋,他很了解。
果然,她开口了:“只要跳个舞就行?”
潘良良十分肯定的点头:“是,当然,也不能让你白跳,你现在正缺钱,出场费由‘点荡’支付,对方大有来头,出手绝对阔绰,你跳得好,人家给的小费也够你们娘三好吃好喝的过上几个月了。”
谈钱,真俗气。
可,高尚,那是心空的家伙才玩得起的游戏,她要养活一双没爹的娃儿,不谈钱,看他们像那些揪心的网络图片那样,破衣烂衫,蹲街角捡拾人家丢弃的垃圾果腹?
随后,米夏得知潘良良让莫离顶替她出场,暴跳如雷:“潘良良,你他妈鬼迷心窍了,那地方,是离离能去的么?”
潘良良脸红脖子粗:“不然还能怎么样,你去?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今天叫了二三十个高手去试探林总,他说我找一堆跳梁小丑折磨他,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离离跳得是好,你不也总说,要是她钻这行,不出两年,就能超越你,就让她帮我应付过这一场,就是跳个舞,侍候爷的事,人家林总请了当红的嫩模,还不到十八,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你这离离,都俩孩子的妈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